我們為何問問題？｜麥可．史帝芬斯｜TEDx

此演講是在一次 TEDx 會展中舉行，雖使用 TED 會展的形式，卻是由獨立的在地社群策展方所舉辦。詳情請見 http://ted.com/tedx

麥可．史帝芬斯是 YouTube 頻道 Vsauce 的主講人，他是網路名人，專門以有趣的方式解釋日常、平凡事物背後的科學原理。麥可的影片共有超過４億人次觀看，並擁有 450 萬名訂閱者，這數量每日更以一萬五千人增加中。麥可定居於倫敦，並在 YouTube 倫敦分部工作，提供顧問建議以協助該平台上的其他內容創作者。

哪種乳酪最適合用來誘捕熊？

這位觀眾猜到了？

答案明顯是「Come on, bear.」

（眾笑）Camembert!
（卡芒貝爾乳酪）

Come on, bear.
（來我這吧，熊！)

（眾鼓掌）

謝謝。

我的話匣子裡滿是乳酪冷笑話。

但主辦單位告誡我最好「brie......f.」
（眾笑，brie 布利乾酪，brief 簡短）

一塊乳酪照鏡子時

會對自己說什麼？

答錯啦。它說「Halloumi. 」

（眾大笑）

Hello, me.
（你好呀，我自己。 ）

無從辯解，這就是我的風格。
我愛精彩的雙關語。

為什麼？

呃，很難說耶；

因為冷笑話很有趣，不是嗎？

為什麼？
【字稍變大】

因為梗揭曉時給人帶來意外呀。

你先是感覺被難倒，

忽然理解了話中隱含的意思，
豁然開朗。

為什麼？
【字大到佔滿畫面】

我哪知道，語言本來就是這樣吧。

好，我懂這投影片的居心了。

它們在玩「為什麼」遊戲，

就是一直追問「為什麼？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任何回答都不滿意。

小孩子經常這樣

而成年人應該偶爾學學小孩。

開玩笑的。別學。一直問問題很煩。

（眾笑）

你能永遠追問理由，鍥而不捨，
無窮盡地問下去，

即使有天，

我們已經探究清楚
所有物理過程、科學定律、

和願望、夢想、遺憾，全用一個
簡單而優雅的方程式交代完畢了。

你還是能問為什麼：
「為什麼是這組方程式？

為什麼宇宙不是以
別的方程式描述的方式運行？」

因此，沒錯，「追問遊戲」
很惱人、特討人厭。

我正是以此為業。
（觀眾笑）

過去幾年來，我每周都探索

一個深奧的、有意思的問題。

我遍尋相關的科學研究成果、
數學理論，

我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

我的成果發佈在我的
YouTube 頻道：Vsauce。

Vsauce 頻道的觀眾數量，
在近幾年內驚人地增加。

這很難以置信。

目前每個月有三千萬人次
瀏覽我的頻道。

有五百五十萬訂閱用戶，

這數量更以每天一萬人左右增長。

這棒極了。我受寵若驚。

因此我有幸能自問自答
一些相當荒唐的問題。

舉例說，像「我們能確知
任何事是真實存在的嗎？」

噢拜託！這種問題究竟要怎麼答？

嗯，重點其實不在回答。

而是如何用一個精心呈現的
好問題，一秒抓住觀眾的目光，

讓他們萌生好奇，
當他們正期待得到解答時，

再若無其事的教他們
一大堆關於我們宇宙的事實。

（眾大笑）

以下是一些我問過的問題：

「影子有多重？」

這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
影子究竟是什麼？

「鏡子是什麼顏色？」

在解答這題的過程中，

可以順帶探索大量關於

鏡面反射、物理學中光的本質等問題。

這則我很自豪：「為什麼
有些東西令人毛骨悚然？」

（眾笑）

我常討論心理學，
那和我的求學背景有關。

但，有個問題困擾我很久，
希望有人能給我解答：

誰來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個部位
被稱為「臀部（bottom 底部）」，

但技術上來說它其實
位在我們身體的中段？

（眾狂笑）

這荒謬又可笑。

但它是個好問題。

我成天問問題，但今天，
這個問題才是我的講題：

「為什麼我們要問問題？」

不開玩笑。我是說，那有什麼用？

誰在乎東西會不會令人毛骨悚然？
它們就只是會嘛。

誰在乎英文怎麼稱呼人的屁股？

噢這姿勢好不雅，別再擺了。

（嘆氣）提到疑問，

我該如何吸引人們去在乎這些問題？

特別是已有
「學習等於無趣」成見的人。

嗯，我願意相信，
能激起人們興趣的領域

是無限寬廣的。

於是，這就是我的故事。

我自六年前開始
製作 YouTube 影片，

但最近才開始「解釋問題」的影片。

我也搞不懂怎麼花這麼久
我才「找到正途」。

畢竟我一輩子都在幹解釋事情這檔事。

除了，我常對自己解釋，自言自語。

當我獨處的時候，
我會跟自己說話；時時刻刻。

如果你悄悄地接近我，
在我以為周遭都沒人的時候，

你會聽到我向自己解釋
某些最平淡無奇的事。

大概有點怪。

嗯，好啦，是非常怪 （眾笑）。
但對我來說，這是一種很有用的方式

讓我測試自己是否或多或少
確實了解我在講什麼。

若我能解釋清楚，那應該是懂了。

正如愛因斯坦曾說：

「若你不能簡單解釋它，
你便不夠了解它。」

在我十來歲時
得知有一場口說能力的競賽，

其中一項是「知識解說競賽」。
（informative speaking）

內容正是你得撰寫一份講稿，
以向評審解釋某事某物。

要是講得還不錯，有機會獲得表揚。

我參加的第一場解說大賽的
講題是「番茄醬」。

番茄醬的歷史、英文名稱的來由、

在法律上番茄究竟是蔬菜或水果、
番茄醬流動時的物理黏滯特性，

都是些宅氣逼人的冷知識。

不過在我第一場公開演講競賽中，

我便得到第一名。

嘿，你看是我耶！

（觀眾鼓掌）

看看這老兄。

（觀眾鼓掌）

這個嘛，上面的頭髮
有些跑到下巴這邊來了，

除此之外，我還是我。（觀眾笑）

真心不騙，我解釋事物的
熱情從未間斷。

在那場比賽中
我看著台下觀眾的反應。

當他們忽然懂了，
為得到新知而欣喜若狂，

就像現在正在聆聽的你們一樣。

那給我的感覺，無可言喻。

我從中得到兩個啟示：

首先，大家都愛一個精湛的解釋。

他們求知若渴、生吞活剝。

就算是老早表示說他們討厭學習、
討厭讀書的人，

才不咧，他們一樣愛聽解釋。

第二，如果你細細思量，

耐著性子研究，

任何話題，都有可能
擊中任何人的興趣所在。

在於，所有事物都是互相關聯的，
最終必定能扯到觀眾在乎的話題。

物理學家理查．費曼

將「領會新事物的愉悅」
稱作「發現的悸動」。

我完全同意，而我覺得
這事還能進一步解讀。

先把我的照片拿走。

人人都想展現自己，

每一個人都想找到自我表現的方式。

大家藉由選擇聽的音樂種類，
穿著打扮的樣式

平時的一舉一動等等。
人們甚至也用知識展現自己。

人們對自己喜愛事物的知識，
瞭解得特別深刻。

尤其和興趣、嗜好有關的。

我發覺，實際上最有效的動機

讓網友分享我製作的影片，有口皆碑，

與我不甚相關，他們是為自己轉發的。

「嘿！大家看我找到的。」
「我喜歡這內容。」

換言之：「這內容很能代表我。」
「這很合我的調調。」

每當你分享一則影片，
或分享任何東西，

那影片或分享物的某些特性，
可以反映出你的方方面面。

我也體悟到，擄獲一群
全神貫注的聽眾的最好方法

並不是去做我認為
聽眾想要我成為的樣子；

相反的，是去描述、
創造、展現一些事物

使你的聽眾或學生，得以成為
他們盼望自己所能成為的那種人。

我曾經做了一支影片，探討

「為什麼天是藍的？」

剛才，我在後台預演我今天的演講時

碰到一名女孩。

這完完全全真的，發生在後台。
可以去找她做證。

我問：「你知道天為何而藍嗎？」

她答道：「我想我曾經知道，
但知道或不知道這個又沒差。」

說的正是。正是呀。

我早有預感這點會是個問題。

原來，天空會是藍色的

是因為太陽光在大氣層中發生散射。

這現象稱為「瑞立（Rayleigh）散射」。

波長較短的光散射的角度較大，

也就是綠、藍與紫光。

所以，當你看向天空，但不直視太陽

你見到那一片藍藍的天

是太陽光光譜中較短波長的光的綜合。

如果你直視太陽──不建議你常做，

好啦，那會害你瞎掉──
永遠別直視太陽 （笑）。

你見到的是波長較長、
未被大氣層散射的那部分。

這也是為何太陽
在天空中看來顏色較黃。

同理，當太陽光
需要在大氣層中穿過更長的距離

才抵達你的眼球的情況下，

更大量的光被空氣所散射，

因而只有最長最長波長的光才能

從太陽抵達到你。

因此在清晨與黃昏的太陽
顯得更橘紅，甚至紅色。

我個人覺得這超酷，但顯然有些人

──包括某位近在後台的人，
不這麼覺得。

或者他們只是老早就知道了，

或者智商高到可以自己想出來，
才覺得無聊。

那我有什麼辦法呢？

我的目標是盡我的全力，
贏得盡可能多的聽眾。

我想吸引、並讓盡可能多的人著迷。

所以我的作法是，
凡調查一主題必定株連九族。

以此為例：瑞立散射。

我研究、吸收盡可能多樣的大量內容。

瑞立散射還能解釋那些現象？

瑞立是何方神聖？

他熱著愛誰？

任何我找得到的事實，
都可能是好用的引子與亮點，

來釣到願者上鉤的有緣人。

於是，以這個例子來說，
我閱讀關於瑞立散射的事

然後我頓悟.....
不，我並非頓悟，而是學到，

藍眼睛之所以為藍色，
正是由於類似的原因。

藍眼睛裡並沒有任何藍色色素。

噢，如果那是真的大概會傷心吧。

藍眼睛裡沒有藍色色素，
就像天空也沒有藍色色素。

如果你把我的虹膜挖出來，

我大概會「唉唷~」，但那之後

（觀眾大笑）

如果你將藍色虹膜輾成粉塵，
它便不再藍了。

它會呈現一種暗暗的棕黑色。

其實，藍眼睛之所以為藍，
是因為它的微觀構造，

虹膜表面的微小起伏，
散射光線的性質，

正如同空氣分子散射太陽光

使得天空湛藍的原理一樣。

也許你已經知道天空藍的原因，

也許你不在乎天空，

但也許你會對眼睛的冷知識感興趣。

這也是為何 Vsauce 的
影片的話題，經常狂亂跳躍。

那不只是因為我瘋瘋癲癲的，
也因為我想盡量

塞進盡可能多的亮點，

才能吸引越多人，
激起更多學習的興致。

有一回的主題是關於彩虹。

我暗暗想：「可能有人
覺得彩虹很無聊。」

哼嗯嗯，我會談談彩虹。

還有什麼別的弓（Rainbow -> bow）？

嗯，弓上有弦，一條繩子打個結...

bow 也是結嗎？

為什麼耳機線總是纏成死結？

於是我開始調查耳機線打結
背後的數學，其妙無窮。

（觀眾大笑）

細節這就不多說了。

這是私心，這樣你們就會
去找我的影片看，

於是我就得到許多許多的流量，
而不只是一次。

在 1950 年代， 麻省理工的
Harold Edgerton 教授

拍攝了一系列驚為天人的圖像，

對象是：核子試爆。

圖中是一場核爆，

僅僅捕捉爆發後數微秒，

曝光時間只有十億分之一秒。

你能見到威力無匹的電漿球體，

含的能量巨大得足以汽化
繫在鐵架上的金屬纜繩。

那正是圖中這些刺狀的發光針腳的
真面目（氣態或電漿態的鐵）。

教授的攝影抓住了無數人的興趣，
勾起對物理現象的好奇，

純粹因為他展現出了一項

人們忍不住想去看的事物。

一段你絕不會想要獨享的瞬間。

Edgerton 教授的名言是：
教育的秘訣在於

你最好使用一套教學方法，

讓人們不自覺就吸收了一堆知識，

發現自己在學習時，想反悔都來不及。

（觀眾笑）

這招我用起來很靈。

話說，我最近挑戰了一個
有史以來最難的問題，

但也是被問得最頻繁的問題。

「究竟我怎能確定我看到的顏色

和你看到的相同？」

我怎麼知道當我看著一個紅色物品，

在你眼中那東西並不是
「在我看來是綠色」的顏色，

只是你因為從來就被教導
那顏色叫做紅色，

因而我們在名稱上達到一致，
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卻從沒機會發現我們的視覺感受
其實天差地別。

這世界上不存在蠢問題，

只是有些問題讓我們覺得自己好笨。

這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我絕對沒有辦法爬進別人的心智，

使用他們的感官看世界。

我估計這個解不開的謎
會讓觀眾感到沮喪，

因為這問題缺乏一個精妙的答案。

我無法令這個問題一錘定音。

因此我開始更廣泛地探究「問問題」。

我對此研讀越多，包括
人類歷史上「問問題」一事，

我就越瞭解：問問題，
似乎是人類獨有的行為。

被圈養的大猿，曾被教導
使用手語和人類溝通。

牠們能回答有難度的問題。

也能表達新的想法，
與表達牠們的情緒。

但是懂手語的大猿

從來沒有被目睹過做一件事：問問題。

向別的動物朋友詢問一則訊息，

隱含著你假定對方有能力
獲知你自己無法知道的訊息；

認識到其他個體與自己
擁有不同的獨特動機與欲望。

這種體認，常被稱為「心智理論」。

要證明動物擁有心智理論極其困難。

不過當然啦，常識上人類擁有這能力。

黑猩猩縱然聰明，

卻在一個見似簡單的實驗中
被難倒了：判斷該找誰

以取得房間中隱藏著的食物。

是第一個人，在房間中
目擊了食物被隱藏的所在，

或是房間裡的第二個人，

他整天頭頂一個籃子。
（參照 Vsauce 影片）

動物是否擁有問題的能力
至今仍未有定論。

但在學了這麼多之後，
我領悟到問問題的特殊性。

我們人好奇而發出疑問是因為它有趣。

學習是種有趣的經驗。

物理學家費曼叫這個
「發現的悸動」。

我們問問題的另一個理由

是學習新知讓我們有機會
探索自己愛好之物，

並展現我們對自己所愛之物的
淵博學識，藉以定義自我。

我們問問題也因為我們有這能力。

也許是地球上動物中獨一無二的能力，
我們知道別人能幫助我們得到答案。

於是這便成了一個勤學好問的好理由，

為了讚頌源源不斷的原因的探索。

我們都想在發現的過程中
感到悸動狂喜，那感覺很好，

然而我們在不同之處各自發現。

藉由問問題探索別人有什麼新發現，

給彼此思想激勵的火花，

不只是為了追究原因（whys），

也是很明智（wise）的行為。

一如既往，感謝收看！

（觀眾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