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給予每個人基本收入 | 羅格‧布雷格曼 | TEDxMaastricht

布雷格曼在2013年9月加盟荷蘭網上新聞媒體《特派記者》。他就基本收入撰寫的文章入圍歐洲新聞業大獎。他的新書《向人人發錢》也在2014年9月出版。

羅格‧布雷格曼
人人有份的基本收入

各位女士、先生，

今天我要跟各位分享一個偉大的想法。

事實上，我相信這可能是

21世紀最偉大的想法之一。

這想法能夠讓不同光譜的
政治家團結起來，

包含左派到右派的政治家

大家合力修補
這千瘡百孔的社會保障體系。

這想法可讓數百萬人有尊嚴的過活，

讓我們實現早就應該實現的目標—

尤其是在我們這些富裕的國家—

消滅貧窮。

但首先要聲明，

老實說，

這想法不出自於我，

而是這位人士提出的：

湯瑪斯·佩恩。

他未能蒞臨現場實在令人遺憾，

(笑聲)

因為他已在200年前過世。

這想法也屬於這三位人士：

一群歷史上偉大的思想家。

我知道大家在想甚麼：

究竟甚麼想法可以團結不同派別人士﹖

從這端的民權運動家

馬丁‧路德‧金

到另一端的自由市場主義經濟學家

米爾頓‧傅利曼也團結一起﹖

究竟甚麼想法可以團結不同思想家﹖

從這端的湯瑪斯‧佩恩—
他認為政府

可解決社會絕大多數的問題—

到另一端的弗里德里希·海耶克—

他是奧地利經濟學家，曾說

政府在大部分時間都是問題的根源。

究竟是甚麼想法與當下的時代精神相悖，

能突破傳統的左右

政治意識形態分野﹖

究竟是甚麼偉大的烏托邦想法

曾是歷史上不少思想家

多個世紀以來所期盼的、

但到目前為止仍然

未能實現﹖

有些人稱它為「公民分紅」；

也有人稱它為「基本收入」。

我喜歡稱它為

「向人人發錢」。

這聽起來不錯，對吧?

我知道這聽起來

像是烏托邦幻想，

永遠不會實現，

在我們有生之年更是無法成真。

但我想事先提醒大家一下：

任何烏托邦都有成真的趨勢。

例如奴隸制度瓦解、

男女平權和民主，

都一度被認為是不可能實現的理想。

然而歷史上有種東西叫「進步」。

就讓我們從這個簡單的基本問題出發：

甚麼是基本收入﹖

其實就是每月發放津貼，

足夠應付基本生活所需：

食、住、教育，

僅此而已。

在座或許有人會問：

我們不是已經有這個了嗎?

我們不是有社會保障嗎﹖

我們不是有福利國家體制嗎﹖

沒錯，然而基本收入
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東西。

首先，它是全民普及的，

人人有份。

無論你是億萬富翁或者乞丐，

無論你是男是女，就業或失業，

基本收入是一種權利，

身為一國公民應得的權利。

此外，它是無條件的，

無論如何你都有份。

沒人指點你應如何使用它；

沒人指點你應做甚麼才可得到它。

基本收入不是施捨，

而是權利，就像

言論自由作為權利一樣。

但最重要的是，

在過去30至 40 年間，

它已跨出空想的階段。

「向人人發錢」

現在不只是想法，

而是經過驗證的想法。

正如地圖上所見，

到處都在進行實驗

—這是2012年的地圖—

世界各地都在進行實驗，

尤其是南營國家，

從墨西哥到巴西，
從南非到印度都有。

各國研究員和政府正在進行實驗

測試「向人人發錢」。

地圖上顯示的
「現金移轉方案」實施地區，

每個地區的參與者都至少5,000人以上。

加拿大和美國在70至80年代

也曾進行非常大規模的實驗。

這些實驗已近乎被遺忘了，

但當初卻是非常成功。

目前世界各地的研究不斷顯示

向一群貧窮人士的實驗組發錢，

其效果跟另一群貧窮人士的對照組作比較。

多次實驗都顯示向人人發錢的效果

除了有助減少不平等和貧窮，

還可降低嬰兒夭折率、

醫療開支以及犯罪率，

有助提升學生畢業率、

減少曠課問題，促進經濟增長，

使更多子女離家獨立生活，

以及其他種種對社會的正面成果。

研究員透過重覆實驗說明

向人人發錢也許是最有效率、

最便宜、最文明的

對抗貧窮辦法。

現在我可能沒辧法

就眾多基本收入實驗作個摘述，

就讓我只向各位報告其中一項實驗，

那是數年前在倫敦市進行的實驗。

參與實驗的是一些男性街友，

確切地說是13名露宿

在倫敦街頭的男性。

他們都是「街頭退伍軍人」：

他們有部分一直露宿在
俗稱「平方英里」的

倫敦金融區的冰冷地磚上

超過40年。

而且我還必須說

社會要為他們的露宿付出不菲代價—

例如醫療開支、

訴訟開支、維持治安開支—

每年成千上萬鎊的開支

都由英國納稅人承擔。

當時一切辦法都試過，

是嘗試新方法的時候了。

在2009年春天，
一家地方慈善機構決定：

為何不嘗試改發錢呢?

於是每位露宿者獲發3,000鎊

現金。

沒有任何附帶條件。

他們可以完全隨意

把錢花在任何東西上。

他們唯一需要問自己的是：

你認為甚麼對自己有好處﹖

他們可自行決定是否接受輔導。

當然大部分救濟人士

對這項實驗不寄予厚望：

他們認為

那些露宿者或會把錢揮霍

用在酒類、毒品、賭博之類的東西上。

但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

首先發生的是

露宿者變得非常節儉，

小心使用獲發的一分一毫。

在實驗第一年尾聲時，

他們平均每人只花了800鎊。

他們把錢花在哪些東西﹖

電話、護照、辭典。

他們每一位都清楚

甚麼是對自己最有好處的。

再過一年後，不可能的事發生了：

13名露宿者中有7名有房子住了。

另外兩名申請公共房屋。

他們有部分參加園丁培訓課程；

也有人參加例如廚藝培訓課程。

他們又開始與自己的子女團聚。

所有露宿者都為自己的將來打算

那筆現金似乎真的讓他們能力變強了。

我不知道在座有沒有人是從政的，

從政者此時或許會問：

這故事相當精采，

但其花費的成本有多少﹖

整項實驗的開支是多少﹖

答案是50,000鎊，

包括救濟人員的薪水。

這計畫除了令起碼七人重獲新生之外，

其所省下的公共開支

更達實際花費的7倍以上。

而這已經是很保守的估算了。

即使是主張自由市場主義的

《經濟學人》雜誌也如此下結論：

在露宿者上動用公帑最有效率的方式

也許是直接向他們發錢。

(笑聲)

世界各地也在進行類似這樣的實驗，

這讓我們反思貧窮的真正意義：

貧窮並非因為自甘墮落，

貧窮只是因為缺錢﹗

僅此而已，不多不少。

所以，若要解決貧窮問題就向窮人發錢，

這想法原來是這樣偉大。

各位女士、先生，

我們所身處的世代

社會經濟狀況只會變化愈來愈快。

這是一個自動化的世代；

機械人會搶掉我們的飯碗。

這當然會帶來一片繁榮，

但同時我們卻要適應轉變。

如果我們未能適應、

只是沿用20世紀的解決辦法

去應付21世紀的各項挑戰，

中產階級就會崩潰，
不公平情況隨之惡化。

這卻是如假包換反面烏托邦的未來。

現時各地政府都只是一味

催促人們去就業，

即使沒有職位也不斷催促。

情況就像大發明家
巴克敏斯特·富勒曾說：

我們在檢測員之上還有檢測員，

此外有專門為檢測檢測員的人員
製作工具的人員。

人們真正要做的是應該回到校園；

好好思考自己想作什麼，

而非別人來告訴自己

你必須工作才能活。

我相信基本收入是更好的選擇，

能解決目前一團糟的福利政策。

但我必須承認，縱觀歷史，

從來都有針對基本收入的三大類

令人不敢駁斥的反對聲音。

第一類就像這樣說：

這聽起來很棒，但是…

我粗略計算過，成本太高了。

實在負擔不起，這行不通的。

這說法在200年前

湯瑪斯‧佩恩在世時也許不無道理，

因為當時在任何地方的任何人

都是帶病、貧窮、飢餓、醜陋。

(笑聲)

但現在已說不通了。

我們的社會是歷來最富裕的﹗

我認為基本收入就是

社會進步帶來的紅利。

由於我們的祖先辛勤工作

以達到今天的繁榮局面，

我們才有本錢讓每個人

從祖先的成就分一杯羹。

各位記住：

消滅貧窮說到底是一項投資。

經濟學家曾計算過，

必須動用大約1,750億美元

才可徹底消滅美國的貧窮狀況。

開支相當高昂，對吧﹖

每年1,759億美元，

但這只及美國軍費預算的四分之一，

所以滅貧投資是絕對可能，也可行。

十年甚至廿年後，

投資就會回本，

因為政府可節省數十億元醫療開支，

罪案率減少，

國民的生產力也會大幅提高，

他們也有能力滿足自己願望。

第二類反對聲音

也許比第一類好一點。

第二類反對聲音就像這樣：

這想法很棒，

我們也許可以負擔得起，

但是…

向人們發錢之後，

他們就不會工作﹗

你也明白，懶惰是人之天性，

沒有辦法可以解決。

可有趣的是

如果我問在座各位：

當我每月給你大約1,000歐元，

你會否停止工作﹖

你們當中會有99%說：

當然不會，我滿懷夢想，滿懷大志，

絕不會坐在沙發虛度光陰。

但當我問在座各位：

如果其他人每月獲發1,000歐元，

他們會怎樣﹖

相信在座約99%的人會說：

其他人

可能會停止工作﹗

(笑聲)

懶惰是人之天性。

如果各位有這想法，
我有消息告訴你：

世界各地進行的實驗結果

以至常識都告訴我們，

大多數人都想貢獻社會。

大多數人都想活得有意義﹗

事實上，部分實驗的結果顥示，

尤其是在窮人的情況，

他們在無條件獲發津貼的
情況下反而更勤力工作，

因為津貼讓他們有機會

投資在自己的人生或事業上。

各位女士、先生，第三類反對聲音

也許是最難克服的。

有時我聽到有人說：

「這想法聽起來很棒，

我們或能負擔， 我也不會停止工作，

其他人應該也不會，

然而…規模太宏大了﹗

當今從政者太忙於處理自己的事，

目光短淺，靠他們就永不成事，

畢竟這想法實在太宏大了。

我認為這永遠不能成事。」

如果各位有這想法，
讓我向各位介紹這位人士。

你認識他嗎﹖

他就是尼克森：

保守派總統、

牽涉水門醜聞的腐敗總統。

沒錯﹗就是他在70年代初

於美國幾乎落實一項金額有限的

基本收入計劃。

差一點就落實了﹗

他的建議獲得眾議院通過，

卻在參議院面對質疑並被退回，

因為部分更前衞的進步派參議員說：

這想法很棒，但我們要求
金額更大的基本收入，

所以我們拒絕這份提案，而且…

這份建議就不了了之。

這是美國史上幾乎被遺忘的一件事，

但足以顯示烏托邦的確可以成真。

各位再一次記住：

任何烏托邦都有成真的趨勢。

消滅貧窮、

男女平權和民主，

都一度被認為是不可能實現的理想。

然而歷史上有種東西叫「進步」，

儘管進步是緩慢又不穩。

我們需要的是多點耐心。

我們需要更多懷着大志的人
來集腋成裘。

我明白一場簡短的TED講堂
未必能說服大家，

相信向人人發錢的做法

是21世紀最偉大的想法。

我鼓勵大家就此課題作延伸閱讀，

自己找出論據，

並思考一下自己的世界觀
是否需要與時並進。

正如我說過，我們發想的速度

往往跟不上社會和經濟的遽變。

基本收入未必會在未來
3至4年內推行，

但或許會在未來30至40年內推行。

想法能夠並確實改變世界。

歷史進程不外乎由思想主宰。

正如愛爾蘭知名詩人王爾德所言：

「千軍萬馬，不敵合時的想法。」

我相信給人人發錢這想法

最終會在本世紀實現。

謝謝大家。

(鼓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