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是如何帮助调查两起谋杀案 ?

两起谋杀案没有得到解释，也没有得到解决——直到记者保罗·刘易斯（Paul Lewis）开始与手机上有证据的旁观者交谈。刘易斯一步一步地拼凑他们的证据和故事，为受害者伸张正义。这正是由大众推动的调查性新闻的未来。

我来这里是想和你们谈谈
一种做新闻的新方法。

有人称之为 “公民新闻”，

其他人称之为 “合作新闻”。

但实际上，它的意思是:
对像我这样的记者来说，

这意味着接受你不知道一切事情，

允许别人，通过技术手段

成为你的眼睛和你的耳朵。

而对像你这样的人，
对其他公众成员，

这意味着不只是被动消费新闻，

但也共同制作新闻。

我相信这是一个真正赋权过程。

它让普通人有能力能够
让有权势的组织负起责任。

所以，我今天打算用两个案例来解释，

这两个我参与调查的案例。

它们都涉及到有争议性的死亡。

在这两个例子中，
官方公布了事件的官方说法，

多少带有误导性。

我们则能够利用新技术，
使用社交媒体，尤其是推特，

说出另一个事实。

本质上，我现在谈论的是公民新闻。

那么，来说第一个案例：

这是伊恩 · 汤姆林森
（Ian Tomlinson）前面的那个人。

他是来自伦敦的报纸销售人员，

2009 年 4 月 1 日，
他死于伦敦的 G20 抗议活动。

他原本不是抗议者之一，

他本来是下班回家，

试图穿过示威游行。

但他没能回到家。

他遭遇了身后这个人，

正如你所看到的，他身后的那个人
用巴拉克拉瓦帽遮住了脸。

事实上，他没有出示他的徽章号码。

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他叫 PC 西蒙 · 哈伍德（Simon Harwood），

他是伦敦警察厅的一名警察。

事实上，他隶属精英级地区支援组。

在这张照片拍摄后不久，
哈伍德用警棍打汤姆林森，

把他打倒在地，

随后，汤姆林森就死去了。

但这不是警察希望我们讲的故事。

最初，通过官方声明和非正式简报，

他们说伊恩 · 汤姆林森是自然死亡的。

他们说没有跟警察发生接触，

他身上没有伤痕。

事实上，他们说当
警察试图救活他的时候，

警察的医护人员被阻碍了，

因为抗议者向警察
投掷东西，据报道是瓶子。

结果就是这样的故事。

我给你们展示这张幻灯片，

因为这是伊恩 · 汤姆林森卖了

20 年的报纸。

如果任何新闻机构有义务

对发生的事情进行
合理的法医学分析，

那应该是《伦敦标准晚报》。

但他们，跟其他人一样——
包括我所在的新闻组织——

被警方发布的官方声明误导了。

但你可以从这里看到，

这些被认为是扔向警察的瓶子，

但当他们到达这一版报纸时，

瓶子却变成了砖头。

所以我们怀疑，

我们想要看看后面
是不是有更多的故事。

我们需要找到你在照片
中看到的这些示威者，

但，当然，当我们开始调查时，
他们已经消失了。

那么你该如何找到见证人？

对我来说，这是真正有趣的地方。

我们借助了互联网。

这是推特；你几天听到很多它的消息。

基本上，当我开始调查这个案子时，

我完全是菜鸟；我刚注册两天。

我发现推特是个微博客网站。

它可以让我发送
简短的、140 字的消息。

另外，还有一个非常棒的搜索功能。

但它还是一个聚集共同动机的人

的社交平台。

在这个案例中，独立记者，

那些在质问伊恩 · 汤姆林森
生命最后 30 分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人。

像这样的两个人，

伊恩 · 汤姆林森倒下后，他们去帮忙。

他们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们没有看到任何瓶子，
他们没有看到任何砖块。

所以他们担心这些警察声称的报道

不够准确，

再次，通过社交媒体，我们开始遇到

一些有这样材料的人：照片，证据。

现在，这看不出
对伊恩 · 汤姆林森攻击的迹象，

但他似乎有些不安。

他喝醉了吗？他跌倒了吗？

他和他旁边的警察有什么关系吗？

他似乎在和他们谈话。

对我们来说，这已经足够
进一步调查，进一步挖掘了。

结果就是我们自己发表了一些故事。

互联网最神奇的一个事情是：

人们发布的信息对一切人免费，

正如我们所知。

这不仅对于公民记者，

或对在脸书，或推特上发消息的人。

对于记者自己也是如此，

像我这样的记者。

只要你的新闻在付费墙的右边，
比如是免费的，

任何人都可以获取它。

像这些故事，

在质疑警察官方说法的故事，

带着怀疑的语气，

让我们意识到我们有疑问。

他们是网络的磁铁。

那些拥有可以帮助到
我们的材料的人们

被某种引力吸引到我们这来。

在六天后，我们设法
找到了大约 20 位目击者。

我们已经在地图上标出来了。

这是伊恩 · 汤姆林森死亡的场景，

伦敦的英国银行。

每个目击者都被标注在图片上，

你可以点击这些小点，

你就可以听到他们说什么，

看他们拍的照片，

有时，也可以看到他们的视频图像。

但是，在这个阶段，

目击者告诉我们，
他们看到警察在他死前袭击了

伊恩 · 汤姆林森，

然而，警察拒绝承认这点。

官方没有对他的死因展开调查。

然后事情发生了变化，

我收到纽约的一位
投资基金经理的电子邮件。

伊恩 · 汤姆林森去世那天，
他在伦敦出差，

他掏出了他的数码相机，

而他拍到了这个。

旁白：这是 4 月 1 号，
下午 7 点 20 分，

G20 会议抗议的人群。

他们在英格兰银行附近的康希尔。

这段录像将成为警方调查

这名男子死亡的根据。

伊恩 · 汤姆林森走过这个区域

试图下班回家。

（人群喊叫声）

我们放慢录像的速度，
以显示它是如何对警察的行为

提出严正的质疑。

伊恩 · 汤姆林森
背对着防暴警察和警犬，

正从他们身边走开。

他把手插在口袋里。

在这里，防暴警察似乎用警棍
击中了汤姆林森的腿部。

然后他从后面冲向汤姆林森。

汤姆林森被向前推，撞到了地板上。

（人群喊叫声）

保罗·刘易斯：所以，真是令人震惊。

那个视频播放得不太好，

但我记得当我第一次看到这视频时，

我和纽约这位投资经理联系过，

我被这个故事迷住了。

我和许多人交谈过，他们说
他们看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在电话那端的哥们说：

“看，视频已经证明了。”

我不想相信他，
直到我亲自看到视频。

那是凌晨两点，
我跟技术人员一起——

视频还没发过来。

最后，视频收到了，我打开它。

我意识到，这真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在 15 个小时内，
我们把它放到我们网站上。

警察做的第一件事是
来到我们办公室——

高级警官来到我们办公室——

要求我们撤掉视频。

我们拒绝了。

这已经晚了，不管怎样，

因为它已经全球传开了。

在视频中的警察，在两天后，

将在伦敦出庭接受陪审团的质询，

他们有权判定
伊恩 · 汤姆林森被非法杀害。

所以这是第一个案例，
我今天说两个案例。

第二个案例是这个人。

和伊恩 · 汤姆林森一样，
他也是个父亲，住在伦敦。

但他是来自安哥拉的政治难民。

六个月前，英国政府决定

他们要把他遣返回安哥拉；

他是个失败的避难者。

于是他们给他订了个航班，
从希思罗机场起飞的航班。

官方对事件的版本，官方对

吉米 · 穆本加
（Jimmy Mubenga）之死的解释，

只是他病了。

他在飞机上感到不适，
飞机已返回希思罗机场，

然后他被送往医院途中宣布死亡。

吉米·穆本加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和我的同事马修 · 泰勒
（Mathew Taylor）的故事版本是，

其实是三个保安试图把他控制在

他的座位上；

当他拒绝被驱逐出境时，
他们把他控制在他的座位上。

他们把他置于危险的境地。

它让被拘留者保持安静，
他制造了很多噪音。

但也可能导致体位性窒息，

窒息的一种形式。

所以你得想象：
飞机上还有其他乘客，

他们可以听到他说什么，

“我不能呼吸，我不能呼吸，
他们要杀了我！”

然后他停止了呼吸。

那么我们是怎么找到这些乘客？

在伊恩·汤姆林森一案中，
证人仍在伦敦。

但这些乘客，很多人已经回到安哥拉。

我们将如何找到他们？

再次，我们通过互联网。

我写下，如早前所说，
写下故事——他们是线上的磁铁。

新闻学教授可能会对
这些报道的语气感到不悦，

因为他们感到怀疑；

他们在问问题，也许是推测性的，

也许这是记者不该做的事情。

但我们需要去做，
我们也需要使用推特。

这里我说一个安哥拉人死在机上。

这个故事可能很大；
带一定程度的猜测。

下一条推特说，“请 RT。”

意思是 “请转发”，请把线索传下去。

推特最吸引人的地方是

信息流动的模式

跟我们以前见过的都不同。

我们并不真正理解它，

但一旦你放飞某些信息，

它像风一样流行。

你无法决定它在哪里停止。

但奇怪的是，

推特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可以到达预期的地方。

在这个案例中，是这个人。

他说：“我也在 BA77 航班上”——
这是航班编号——

“那人正在祈求帮助，

现在我感到很内疚，
当时我没做任何事情。”

这是迈克尔。

他给我发这条推特的时候
正在安哥拉油田。

我在伦敦的办公室。

他担心飞机上发生的事情。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航班编号。

他看到了那条推特，
他看到了我们写的故事。

他意识到我们想说出
事件的不同版本；

我们在怀疑。

于是他联系我。

这是迈克尔说的。

（声音）迈克尔：我很确定会是窒息。

我们听到他说的最后
一句话是他无法呼吸。

有三个保安，

每个看起来都有 100 公斤重，

把他压下去，按住他下去
——从我这边看的话，

压到座位下。

我看到的是三个人试图
把他压到座位下面。

我所能看到的只是
他的头从座位上伸出来，

他大喊：“救我！”

他不停再说，“救救我，救救我！”

然后他消失在座位中。

从那里你可以看到
三个保安坐在他身上。

我的余生，

我总是会把它记在脑子里。

我要是能做点什么吗？

现在我每次躺下的时候，
这都会烦恼我。

我没有做点什么，

因为我担心我可能会
被赶下飞机，丢掉工作。

如果一个人被三个人按倒，

把他推上飞机，

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太过分了。

对把？

如果这个人死了，

这就太过了。

这就是他对飞机上
发生的事情的解释。

迈克尔实际是我们最终

能够找到的五位目击者之一，
他们大部分人，如我所说，

是通过互联网、
通过社交媒体联系上的。

我们把他们放在飞机上，

这样你就能切实看到他们坐在哪里。

在这个舞台上我要说的是

对于使用社交媒体，

使用公民记者的记者来说，

一个真正重要的点是

确保我们得到事实的真相。

验证是绝对必要的。

所以在伊恩·汤姆林森的案例中，

我让他们回到死亡现场，

亲自带我走过

并告诉我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是绝对必要的。

在穆本加的例子中，
我们无法那样做，

但他们可以发给我们他们的登机牌。

我们可以询问他们说的，

并确保与其他乘客一致。

对一切记者的危险——
对我们所有人——

在于我们是骗局的受害者，

还是在故意向公众提供错误信息?

所以我们得小心。

但没人能够否认公民新闻但力量。

两年前，一架飞机坠入哈德逊河，

这个世界之所以知道是因为
一个人在附近的渡船上，

他拿出他的 iPhone 拍下了飞机的照片

并发布到全世界——

大多数人在最初的几分钟

和几个小时里，都是这样发现
哈德逊河上的那架飞机的。

如今，想想两大年度新闻。

我们经历了日本地震和海啸。

让你的思绪回到你在电视上

看到的画面。

这些被抛在内陆两英里的船。

这些被移动的房子，

就像在大海中一样。

水在人们的客厅里升起，
超市在摇晃——

这些照片都是公民记者拍摄的，

并立刻被分享到网上。

另一个年度大新闻是：政治危机，

中东的政治地震。

不管是埃及、利比亚、
叙利亚还是也门并不重要。

个人设法克服了这些政权中的

压制性限制，

通过记录下他们的周遭

并在互联网上讲述他们自己的故事。

再次，证实总是很难，

但是一个潜在的、巨大的责任层。

这些照片——实际上
我可以给你看任何一张；

油管上到处都是——

这张照片显示的是巴林
一名手无寸铁的抗议者。

他被安保势力击毙了。

个人是否收到虐待，是否被杀掉

发生在巴林还是伦敦

并不重要。

但是公民新闻和这项技术

为我们的世界增加了一层新的责任，

我想这是好事。

因此，总结一下：会议的
主题，“为什么不呢?”-——

我想对记者而言，这非常简单，真的。

我意思是，为什么不使用这个技术呢，

这极大地拓宽了可能性的边界，

接受世界上发生的
许多事情都被记录下来，

以及我们可以通过社交媒体

获取这些信息。

这对于记者来说是新的。

我给你们看的这些故事，
我不认为 10 年前，甚至 5 年前

我们能够去调查。

我认为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来说明这两起死亡事件，

伊恩·汤姆林森
和吉米·穆本加的死，

时至今日，我们仍不知道
这些案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不呢？
”对于你们自己来讲？

我认为这也非常简单。

如果你遇到你认为有问题的事情，

那些使你不安，
使你担心，某种不公正

那些就是感觉不对劲的事情，

为什么不见证它，
记录它，分享它呢？

见证、记录和分享的过程就是新闻。

而我们全都能做。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