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泰•塔更: 學習偉大指揮家的領導方式

管絃樂指揮家面對的是領袖的極致挑戰：無須言語，就創造完美的和諧。在這場演說中，義泰•塔更展示六位20世紀偉大指揮家的獨特風格，為所有的領袖描繪出重要的學習課程。

魔法的瞬間，指揮時的魔法瞬間

就是當你走上台，面對坐著的交響樂團

他們都在，就是，暖身，做些事

我走上講台

就是那個指揮家的小辦公室

或應該說是工作隔間，

後面空間很大的、開放式工作隔間，

在這些雜音面前，

做一個很小的動作

像這樣，不誇張、也不做作，像這樣。

突然間，從混亂中，秩序出現了。

雜音變為音樂

這感覺真棒！幾乎會讓我

以為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笑聲)

所有在場的大師、演奏家們

只會發出雜音，他們需要我，才能演奏。

這不是真的。 要是真的這樣，

我就可以省了這次演講，

只要教你們指揮的手勢。

好讓你們出去以後，

在公司或任何環境，

享受完美的和諧。 不，這行不通的。

讓我們看第一段影片

我希望，你們會認為，這是展現和諧的好例子，

然後，我會講一下，和諧是怎麼來的

(音樂)

很棒嗎?

這真是一種成功。

那我們該歸功給誰呢?

我是說，顯然是給樂團裡的音樂家。

他們演奏得這麼美，

維也納愛樂管絃樂團

他們甚至不常看著指揮者。

還有，那些打拍子的觀眾，

也實際參與了演出。

其實，維也納的觀眾，多半不會干擾音樂進行

這種表現，對維也納人來說，

已經是最像在看一場東方肚皮舞的反應了。

(笑聲)

不像，比方說，以色列的觀眾，老是咳嗽

鋼琴家魯賓斯坦 曾經說過，

“世界任何地方的人感冒了，會去看醫生，

只有在特拉維夫，他們感冒，就來我的演奏會。”

(笑聲)

所以，這好像傳統一樣。

維也納人不會這樣的。

在剛剛的影片裡，他們一反常態，成為音樂的一部分。

也變成樂團的一部份。 這個很棒！

就像你們一樣，

讓這演講成功。

但是指揮家呢? 你說這指揮家

到底在做什麼?

嗯，他很快樂。

我常常給高階主管看這個短片。

他們看了很生氣。

"你們來上班，幹嘛這麼開心?"

一定哪裡出錯了，是不是? 但是，他在散播快樂。

我想這種快樂，我認為重點是，這種快樂

不只是因為

他表達自己的故事，和他對音樂的喜愛

這種快樂，是讓別人也能同時

訴說自己的故事給觀眾聽。

你有樂團自成一個專業團體的故事

你有觀眾自成一個社群的故事

也有在樂團和觀眾裡，

每一個人自己的故事。

還有一些無形的故事：如，

那些建造這美好音樂廳的人的故事

還有那些製造名琴，如史特拉第瓦里提琴、阿瑪提提琴的人的故事

這些所有的故事同時讓大家聽見

這就是去聽現場演奏的真實經驗。

這就是你出門的原因。 對吧?

但不是所有的指揮家都這麼做。

我們來看另一位偉大的指揮家--

里卡多·慕提。請!

(音樂)

影片很短，但是你可以看出

完全不同的個性，對吧?

他很棒，他很莊嚴，對吧?

很明確。或許太過明確了。

我們來個示範，怎麼樣? 你們充當我的樂團一下子好嗎?

你們唱歌劇『唐·喬望尼』的第一個音，好不好?

你們唱「啊---」，然後我示意停止

好了嗎? 準備好了嗎?

觀眾唱: ♫ 啊 ... ♫

嘿，要跟著我! 如果自己先唱了

我會更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所以，請等指揮的手勢

看著我， "啊," 然後停止。來!

觀眾唱: ♫ ... 啊 ... ♫

(笑聲)

義泰·塔更: 我們等一下要談一談

(笑聲)

但是， ... 這裡有個職缺，是 ...

但是 -- (笑聲)

-- 你看，我可以用一根手指，讓整個樂團停下來

但是里卡多·慕提怎麼做呢? 他做的像這樣...

(笑聲)

然後 – 好像 -- (笑聲)

不但指令很清楚，

連違背指令的後果，也很清楚

(笑聲)

所以，這方式有用嗎? 是的--

有用到一個程度。

有人問慕提："你為什麼這樣指揮?"

他說: "我要負責"

"在他面前我要負責"

他不是指「祂」，他指的是莫札特

就是 -- (笑聲) – 好像他就坐在中間第三個位子

(笑聲)

所以他說，"如果我 --

(掌聲)

如果我要對莫札特負責，

這是我，里卡多·慕提，

所了解的莫札特，我唯一的詮釋"

你們知道慕提後來怎樣嗎?

三年前，他收到一封信

來自所有La Scala 700位員工的聯名信，

音樂專業的員工們，音樂家們

說："你是個偉大的指揮家。我們不要和你一起工作，請辭職。"

(笑聲)

"為什麼? 因為你不讓我們發展

你把我們當成樂器，而不是伙伴。

我們對音樂的喜樂，等等..."

所以他就只好辭職。這是不是挺好的?

(笑聲)

他是個好人，他是個非常好的人

但是，可不可以少一些掌控?

或換一種方式掌控呢?

我們看下一位指揮家，李察·史特勞斯

(音樂)

你們可能認為我挑他毛病，是因為他很老了?

不是的。 當他還很年輕的時候，

大概30歲，他寫了

"指揮家的十誡"

第一條是: 如果在音樂會結束時，你流汗了

那表示你一定做錯了

那是第一條。 你們會更喜歡第四條。

第四條: 絕對不要看長號手，

這樣只會更鼓勵他們，吹得更響。

(笑聲)

所以，整個想法就是

讓音樂自己出現

不要干擾

但是音樂怎麼出現? 你看到--

他在翻樂譜嗎?

所以，要不是他老年癡呆，

不記得自己的音樂，因為這是他自己寫的樂譜，

就是他在傳達一個很強烈的訊息，說--

"大家注意，你們必須照著譜演奏。

所以這不是我的故事，不是你的故事

只是把寫下的音符，執行出來罷了，

不能有自己的衍譯"

衍譯是表演者的事。

所以，他不要個人主義。 這是一種不同的掌控方式。

我們再看下一位超級指揮家，

一位德國超級指揮家，卡拉揚，請--

(音樂)

有什麼不同? 你注意到他的眼睛嗎? 是閉著的

你看到他的手勢嗎?

你看到這種動作了嗎? 讓我指揮你們兩次，試試看。

第一次像慕提，你們 -- 拍手，一次就好

然後我像卡拉揚。我們看看會發生什麼事情。好嗎?

像慕提。準備好了嗎? 因為慕提...

(笑聲) 好嗎? 準備好了? 來!

(觀眾拍手)

嗯 ... 再一次

(觀眾拍手)

很好。現在換卡拉揚。因為你們已經被訓練好了

讓我專心，閉上眼睛，來，來

(觀眾拍手) (笑聲)

怎麼不一致呢? (笑聲)

因為你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該開始。

我跟你們說，即使是柏林愛樂

也不知道該何時開始!

(笑聲)

但是我告訴你們，他們怎麼辦。沒有嘲笑的意思。

這是個德國的管絃樂團，對吧？

他們看看卡拉揚，然後他們彼此對看

(笑聲)

"你知道這傢伙要我們怎樣嗎?"

在那之後，

他們真的彼此對望，然後樂團裡的首席音樂家

開頭帶領整個合奏，大家一起演奏

當有人問起卡拉揚

他說："對的，我對我的樂團

可能做的最大破壞

就是給他們一個清楚的指示。

因為這樣的話，

大家就不可能合奏、彼此傾聽，

但樂團需要合奏、傾聽。"

這很好。 那眼睛呢?

為什麼閉上眼睛?

卡拉揚在倫敦指揮時，有一個很棒的故事。

他暗示一位長笛手，像這樣

那傢伙不知道該怎麼辦 (笑聲)

"大師，請問您，我什麼時候該開始?"

你猜卡拉揚怎麼回答? 我什麼時候開始演奏?

嗯，他說："你再也忍不住的時候，就開始"

(笑聲)

意思是：你沒有權力改變任何東西，

這是我的音樂。真正的音樂只在卡拉揚的腦子裡。

你要猜測我的心思。 所以你的壓力很大，

因為我不會給你指示，

但是，你要揣測我的心意。

所以這是一種不同的指揮方式，非常的靈性，但是--

也全在嚴格掌控中。

我們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嗎? 當然可以。我們回頭

看我們剛才看過的第一位指揮家--

他是卡洛斯·克萊伯。請放下一段影片。

(音樂)

(笑聲) 很棒！

這不一樣，但是不是也用同樣的方式掌控呢?

不是的。因為他沒有告訴他們該怎麼做。

當他這麼做的時候，那不是意味：

"把你的百萬名琴，像吉米·亨德里克斯那樣，

砸在地上"。他不是那樣的。

他說： "這是表現音樂的手勢

我為你打開一個空間

讓你放入另一個層次，

也就是衍譯。"

不過這是另一回事。

但，若這些動作不是指令，

他們是怎麼合作的呢?

這就像坐雲霄飛車。知道嗎?

你們沒有接受任何指令

但是那過程中的力量就會領著你走

這就是他的作法

有趣的是，當然，實際上並沒有雲霄飛車在跑

實體上沒有。卻在大家的腦袋裡。

這就是讓他們成為夥伴的方法。

在你腦袋裡有個計畫

即使克萊伯沒在指揮，你也知道該做什麼

就算他在這樣、那樣，但你知道該做什麼。

然後，你們就成為一起建造雲霄飛車的夥伴

是的，用聲音建的雲霄飛車，

就像你真的去坐了一樣。

對這些團員來說，這是很棒的。

結束之後，他們會去休養兩週

(笑聲)

這很累的，對吧?

但卻創造了最棒的音樂，像這樣。

當然，這不光靠動機，

和提供所需的大量體能

也需要非常的專業。

再看一次，克萊伯

我們快快看下一個影片，好嗎?

你會看到出錯時的反應。

(音樂) 再次看到美妙的身體語言

(音樂)

有個小號手

吹錯了

看影片，你看

看到嗎? 第二次，同樣的人犯錯

(笑聲) 第三次又犯錯

(笑聲)

"演奏結束之後，等我一下

有點事情要跟你談"

你看，需要的時候，還是有權威的。這很重要。

但僅有權威，不足以讓人成為你的夥伴。

讓我再看下一段影片。看看發生什麼事。

你可能很訝異--

相較克萊伯剛才這麼過動

他在指揮莫札特的音樂

(音樂)

整個樂團都在演奏

(音樂)

這邊出現了點變化

(音樂)

看到了嗎?他完全融入，

而且不指揮，不說該怎麼做

只是享受那位獨奏的音樂

(音樂)

另外一段獨奏。看看，你可以從這裡發現什麼

(音樂)

你們看他的眼睛

好，看到了嗎?

首先，那是我們每個人都想得到的讚賞的神情

不是回饋，是"嗯 ..." 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所以這是好事

第二呢?

就是真正的掌控，

但，是以很特殊的方式。

當克萊伯做這個動作 – 你有注意他的眼睛嗎?

從這裡，這樣?

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地心引力不存在了

克萊伯不只創造了一個過程

也創造了世界的狀態

在狀態裡，進行這過程

所以，這位雙簧管樂手

是完全自主的

所以對自己的表現既開心又驕傲

而且有創造性等等。

克萊伯所掌控的，是在另一個層次

他讓掌控不再是零合賽局

你有這種掌控，你有那種掌控，然後大家合在一起，

像夥伴一樣，奏出最棒的音樂

所以，克萊伯會關注過程

克萊伯會關注整體環境的狀態。

但你需要過程和內容，來創造意義。

倫納德·伯恩斯坦，我最景仰的指揮大師

他是個偉大的老師

倫納德·伯恩斯坦總是從意義著手。 看看這段影片。

(音樂)

你們記得慕提的臉嗎?一開始的時候?

他的表情很棒，但只有一個表情

(笑聲)

你們看到倫納德的臉嗎?

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這個音樂在表達痛苦。

正在演奏的是痛苦的聲音。

你看到倫納德，他正在受苦。

但，不是你想讓他停下來的那種苦，

是受苦。是所謂「猶太人自得其樂」的苦。

(笑聲)

但是，在他的臉上可以看見音樂

你們可以看見他沒有用指揮棒。不需要指揮棒了!

現在是你，演奏者--

在說故事

這是反過來的。 你正在說故事，所以就由你來說故事。

即使很短暫，你就成了說故事的人

講故事，給所有的群眾聽

伯恩斯坦讓它發生。是不是很棒?

如果你們一起，實踐了所有我講過的事

或許還有一些我沒講到的

你就可以到達「無為而治」的境界了

無為而治，就是最後這段影片，最好的標題

我的朋友彼得說：

"把你所愛的送出去"。 所以，請。

(音樂)

(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