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單詞？

人們可能會認為，一些俚語單詞，比如「hangry」、「defriend」和「adorkable」填補了英語的一些空白，儘管它們沒有在詞典中出現過。那麼，究竟是誰決定這些詞語可被錄入神聖的詞典？語言歷史學家安．柯爾珍引人入勝地讓我們瞭解到詞典背後的編者們，以及他們做的篩選。

一開始，我或許應該講講

我的社交生活

我知道這看起來似乎毫不相干

但其實大有關係

人們在派對上遇到我

發現我是一名英語教授

並且研究語言時

他們一般會有兩種反應

一種人表現得驚恐（笑聲）

他們常常會說：

「噢，我說話得謹慎點

你會一字不漏地聽出我的語用錯誤

於是他們乾脆就閉嘴了（笑聲）

然後待我離開後

他們才與別人交談

另一種人

會眼睛一亮

並說：

「我正想要和你談談」

接著告訴我他們所認為的

英語語言存在的問題

（笑聲）

幾周前，我參加了一個晚宴

我右邊的男士

向我滔滔不絕地講述了

網路如何玷污英語

他提到了社群網站臉書：

「defriend？（刪除好友）
這算是一個真正的單詞嗎？」

就這點我先來提個問題：

怎樣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單詞？

晚宴上的各位都知道

動詞「defriend」是什麼意思

那從何時起，像 defriend 這樣的新詞

才可成為真正的詞彙呢

究竟誰有權力給這類詞

賦予官方定義？

這就是今天我要談的問題

我認為當一般人說
某個單詞不成立時

那即是，此詞沒有被記載

在標準詞典裡

這必然衍生出諸多其他問題

如，詞典是誰編寫的？

我想在此打住，

先澄清一下我在其中的角色

我不是詞典編寫人

然而我的確在收集新詞

頗似詞典主編們的活兒

作為英語語言史的學者好處在於

我可以稱之為「研究」

當我教英語語言史時

我要求學生在開課前

教我兩個新俚語

因此，這些年裡我

學到了一些精彩的俚語

如「hangry」

（掌聲）

意思是你因為饑餓(hungry)

而惱怒(angry)

還有「adorkable」

意思是

傻得可愛

很明顯，這些精妙的詞

補充了英語語言的重要空白

（笑聲）

但這些詞怎麼才是正確

如果它們僅作為俚語

且尚未被記入詞典？

讓我們回到詞典的問題

請你們舉手表示

有多少人還會習慣查詞典 ？

印刷或是網路的都行

好的，似乎多數人都有

問題二，請再舉手表示

有多少人曾試圖去瞭解

這些詞典的作者是誰？

好的，不多

在某程度上，我們知道詞典背後

必有人為的操作

但我們難以知道，他們是何方神聖

其實我對此很好奇

即使是最挑剔的人

也不會對詞典太嚴苛

不會區分比較

不會刨根問底

關於誰是編者

想想這句話

「請翻閱詞典」

這意味著，所有的詞典

都是一樣的

假設在學校圖書館

有間閱覽室

那有一本未經刪減的大詞典

被供放在莊重的臺座上

頁面敞開著待我們

上前尋答案

別誤會，我沒否認

詞典是很好的資源

可它們都是人類腦力結晶

他們會因時而變

作為老師，我覺得很困惑的是

我們常對學生強調，要批判思考

瀏覽過的文章或網頁

除詞典外

我們往往覺得，詞典沒有作者

好似他們從天而降來

告訴我們單詞的定義

那麼，如果你問詞典的作者

他們會說的是

他們致力於與大眾同步

隨著人類不斷改變語言

他們一直觀察著我們說寫的內容

並試圖決定

何去何留

他們得賭一把

因為他們希望顯得更前沿

因而選了一些代表性詞彙

比如「LOL」
（laughing out loud，放聲大笑）

但他們不失保守態度

所以不收錄曇花一現的詞

我覺得當前編者們關注的一個詞

是YOLO，「人只能活一次」的縮寫

我常與詞典編輯們接觸

我們會面的地點之一

或許會令人驚訝

每年一月份

我們都出席全美方言協會的年會

我們會票選出

年度詞語

與會者約有200到300位

當中不乏美國最有名的語言學家

簡單講講會議的氛圍

會議會在酒水減價前開始

凡是前來的人都可投票

有一重要前提：

你只能單手投票一次

過去的年度詞語有

2009年的「tweet」
（指Twitter的消息）

2012年的「hashtag」
（指主題標籤「#」）

2000年度詞語是「chad」
（指選票打孔後掉下的紙片）

2000年之前，沒人知道 chad 是什麼

2002年度詞是「WMD」
（指伊戰中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現在投票增添了其他項目

我最喜歡的是

年度最具創意詞

曾獲勝的詞包括

「recombobulation area」

指的是密爾沃基機場過安檢後

旅客的重新整頓區

（笑聲）

你可在那整理行李

放回電腦

這次，我空前喜歡的創意詞是

「multi-slacking」

（笑聲）

multi-slacking 指

電腦的多個視窗被打開

貌似有人在工作

其實是在不務正業

（笑聲）（掌聲）

這些詞會被收錄嗎？肯定不會

我們也曾做過一些有爭議的決定

例如2006年

年度詞語是「Plutoed」

意思是降級

（笑聲）

但過去有些獲選詞

如今似乎徹底司空見慣了

例如「app」

作為前綴的「e」

作為動詞的「google」

今年投票前幾週

蘇必利爾湖州立大學

發佈了年度禁用語的名單

吸睛的是

此名單與協會的

年度候選詞名單

有相當多的共同之處

這是因為我們都
注意到了一點

我們都關注到流行詞

問題是各花入各眼

你覺得語言的日新月異

有趣還是令人反感

作為生活語言的一部分

流行語有研究價值嗎？

蘇必利爾湖州立大學的清單

延續了長久以來

不接納英語新詞的保守思想

1875 年該校院長亨利

極為反感「desirability」這個詞

認為它糟糕透了

1760 年，班傑明·富蘭克林

在致大衛·休謨的信中說

應棄用「colonize」這不當的詞

一直以來，我們也曾見聞

對新發音的擔憂

1855 年，薩繆爾·羅格斯

認為一些時髦的發音

令人討厭

他說：若「contemplate」還不夠糟糕

那「balcony」足以令我作嘔。
（注：單詞重音位置變了）

（笑聲）

這個詞源於義大利

它的發音是bal-COE-nee
（注：重音於第二音節）

這些抱怨如今顯得荒誕離奇

完全「傻得可愛」（笑聲）

但問題是

對於語言變化，人們仍會激動不已

我辦公室裡有一疊文檔

都是對非標準詞語

表示擔心的報刊文章

認為它們不應被納入詞典

包括「LOL」

它已被納入牛津英語詞典

還有「defriend」

也已被納入牛津美語詞典

還有文章對

把「invite」用作名詞

把「impact」用作動詞有異議

因為impacted常指阻生牙

「incentivize」也被認為是

「粗鄙繁雜的錯誤發音」

詞典編輯們

對這種立場並無忽視

他們試圖提供關於

所謂的俚語、非正式語和冒犯詞的指引

常通過用法標示的形式

他們或多或少受限

因為他們試圖概括一般人的語用方式

他們也知道人們常會用詞典

來瞭解詞語應如何使用

才恰當合理

對此，美國傳統詞典

包含了語用注解

注解往往更適用於

那些複雜麻煩的詞

之所以麻煩的一個原因是

詞的原意不斷改變

如今注解難免有很多主觀的判斷

作為詞典使用者，我認為

我們往往沒注意到

這些不應被忽視的主觀部分

為了讓大家更明白

我們先來看一例子，但在此之前

我來解釋一下詞典編輯如何使用

使用說明

想想這個詞「peruse」

以及你如何使用這個詞

我猜想你們大部分人認為

意思是瀏覽、掃視、匆匆閱讀

有些人甚至覺得和走路相關

因為你會 peruse 小賣部的貨架

或者類似的用法

讓你吃驚的是

如果你在一些標準的詞典中查詢

第一個解釋是「仔細閱讀」

或者「仔細查看」

美國遺產詞典就把它列為第一個解釋

第二個解釋才是「瀏覽」

接下來的解釋是「使用問題」

（笑聲）

然後他們寫了一個使用說明

值得看看

使用說明是這麼寫的：

「Peruse長期以來的含義是『仔細閱讀』

但是經常被不嚴謹地使用

意為『閱讀』

這個單詞經常被用來表達『匆匆掃過、瀏覽』

但一直被認為是錯誤的

但是我們內部的投票表決顯示，這個意思

似乎被更多的人所接受

當被問到這個句子的含義

『我只有很短的時間快速peruse這本手冊。』

用戶說明小組中66％的人

在1988年認為是可以這樣說的

1999年是58％

2011年是48％」

啊，用戶小組

受人信賴的語言權威組織

對這個問題越來越寬容

我知道你們現在思考的問題是

「等一下，誰是用戶小組？

看到這樣的公告我該怎麼辦？」

如果你翻看

美國遺產字典的扉頁

就能找到用戶小組

成員的名字

但是誰會翻看字典的扉頁呢？

用戶小組成員大約有200人

包括學者

記者、作家

還有最高法院大法官

和幾位語言學家

2005年，我也加入其中

（掌聲）

我們可以為你做這些事

我可以讓你瞭解

一些相互矛盾用法的不同意見

這是我們的職責範圍

我們並不是語言學術機構

大約每年一次，我有機會

投票選出新的用法

新的發音、新的含義，是否可被接受

我填寫選票的方法是這樣的：

我聆聽並觀察別人說話和寫作

我不會憑自己的喜好

有選擇地觀察英語的使用

坦率地說

我不喜歡「impactful」這個詞

但這並不影響

「impactful」這個詞是否會

在散文寫作中普遍使用，並且被接受

出於負責任的態度

我會觀察詞語的用法

這需要經常瀏覽

網路資料庫，比如谷歌圖書

如果你在谷歌圖書中搜索「impactful」

就會找到這些資訊

看起來「impactful」

對一定數量的作家來說

的確是有用的

而且在過去20年裡

使用的頻率呈上升趨勢

即使我們不喜歡語言的這種現象

改變也必將發生

即使你在想：

「真的嗎

語言真的要發生這樣的變化？」

我的意思是說

我們不要急於

說改變是不好的

我們不要急於把我們自己

對語言的好惡強加給別人

我們不應當認為

英語遇到麻煩了

它並沒遇到麻煩，它內容豐富、生機勃勃

充滿了使用者帶來的新創意

回顧以往，我們覺得

用「nice」表示「愚蠢」太有意思了

用「decimate」表示

表示殺死十分之一

（笑聲）

我們覺得本佛蘭克林

擔心「notice」被用作動詞太愚蠢了

你知道嗎？

一百年之後，我們也會是同樣地愚蠢

因為擔心「impact」會變成一個動詞

「invite」會變成一個名詞

語言的改變不會

快得讓我們跟不上

語言不會以這種方式變化

我希望你們

不要對語言的變化感到不安

而是要把它當作有趣、迷人的事情

就像詞典的編輯們一樣

我希望你們可以享受

創意的過程，持續改進

我們的語言，讓它更加強大

那麼，一個單詞是怎樣進入詞典的呢？

它之所以會進入詞典，是因為我們使用它

不斷地使用它

詞典編輯注意到我們的使用

如果你說：「那這等於是讓我們所有人

來決定一個詞的含義。」

我會說：「是的

其實一直是這樣」

詞典是非常好的指導工具和知識來源

但是並沒有一個客觀的詞典權威

來最終判定一個詞的真正含義

如果一個群體在使用一個詞

並且共同認定它的含義，那麼它就是真實的

這個詞或許是俚語

或許不正式

或許你認為它

不合邏輯或者沒有必要

但是只要我們在使用它

它就是真實的

謝謝

（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