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充满噪音的危害——以及我们该如何还海洋安宁

鲸鱼歌唱、鱼儿吐泡、鼓虾窃语，冰块破裂，风雨交加，海洋本就是一个吵闹的地方。但是，从船只引擎到石油开采——科学记者妮可拉 · 琼斯（Nicola Jones）说：人造声音已经成为了海洋生物的严峻威胁。在她探讨水下生物面对海洋噪音污染时发生的奇怪事情时，请仔细观看（并倾听）。同时，她也开门见山地分享了我们可以如何降低噪音，并带来近乎立竿见影的影响。

这是虎鲸的声音，
来自温哥华的海岸。

（虎鲸发出的声音）

它们发出这些奇妙的声音
不只是为了交流，

有时也是为了利用回声定位，

帮助它们寻找方向和食物。

但这有时候没那么简单，

因为，你听，这是在水下记录

一艘船驶过的声音。

（尖锐震动的声音）

提到海洋污染时，

我们通常想到的是塑料，

可能是有毒化学物质，

或甚至是由气候变化导致的海洋酸化。

作为一名经常撰写
有关环境问题的科学记者，

这些都是过去 10 多年间

出现在我书桌上的话题。

然而最近，

我为《自然》科学杂志撰稿时，

才了解到噪声其实是
另一种非常重要的

且经常被忽视的污染种类。

你可能也听说过“黑夜运动”
（Dark-skies Movement），

该运动旨在提高
人们对于光污染问题的意识，

并且创造出不同范围的无照明之夜，

让人类和动物

更能享受光与暗、
昼与夜的自然周期。

现在也有人用差不多的方法

提高人们

对于噪声污染的意识

并且尝试在大海里创造出些许宁静，

让那些海洋生物
能够享受更自然的声景。

这很重要。

噪声不仅是一种烦扰，

噪声可以造成慢性压力，

或甚至实体伤害。

噪声也可以影响海洋生物
寻找食物和配偶，

以及发现掠夺者之类的能力等等。

想想我们注入海里的所有声音。

可能最具戏剧性之一的是
用来寻找石油和天然气的

地震勘探。

气枪产生的巨大声响

有时每隔 10 - 15 秒响一次，

持续数月才会停止。

人们用这些声音的回响

来绘制海底下方的地图。

声音听起来像这样。

（爆破声）

之后，还有实际动工
开采石油和天然气的声音，

离岸建造风力发电场的声音，

声纳，

当然还有来自全球
超过五万商业船队派出的

几乎不断的嗡嗡的声音。

自然界的海洋本身并不安静，

如果你把头埋入水中，

你可以听到冰裂声、风声、雨声、

鲸鱼歌唱、鱼儿咕噜吐泡，

甚至是蟹虾夹钳的声音。

根据你所在的时间和地点而不同，

所有这些声音加起来，

可以产生大概 50 - 100 分贝的声景。

但是人类对此声景
造成的额外影响十分巨大。

据估计，在最近几十年中，

船舶运输业每 10 年
为海洋增加了 3 分贝的噪音。

这听起来可能不多，

但是分贝是一个经过对数处理的单位，

类似于地震单位里氏。

所以一个小数字实际意味着巨大改变。

3 分贝意味着海洋中噪声强度的加倍。

加倍。

而这还只是一个估测，

因为没人能实时追踪世界范围海洋的

噪音到底有多大。

有一个组织叫国际安静海洋实验项目，

他们其中的一项任务

就是尝试并填补数据漏洞。

比如去年，

他们设法说服全球海洋观测系统

开始把噪音指标，

与其他被检测的变量，
如温度和盐度等，

纳入监控的重要指标之一。

我们确实知道一些东西。

我们知道声纳近乎可以堪比

海底火山的声音。

一艘超级油轮可以
与蓝鲸的叫声相提并论。

我们向海洋中增加的噪音
来自不同的频率，

也能传播很远的距离。

美国东海岸的地震勘探

在大西洋中部依旧可以被听见。

在 1960 年代，有人做了一项实验：

他们在澳大利亚珀斯海湾外
制造一声巨响，

远至百慕大他们依旧可以检测到该巨响，

那是两万公里外的地方。

那么这声响对于海洋生物来说如何？

它们会听到什么？

这很难形容。

相比空气，声音在水中
传播得更快、更远，

而且它们所蕴含的能量也不同。

不论你在空气中
还是在水下测量噪声，

同样压力下的噪声有着不同的强度。

有那么一个事实——
鲸鱼没有类似人类的耳朵，

如浮游生物等生物，

甚至没有所谓你认为是耳朵的结构。

所以这意味着什么？

噪音对所有这些
海洋生物的影响又如何？

对科学家来说，
可能最容易评估的指标

就是尖锐噪音的影响，

即可能造成物理伤害或听力损伤的

非常响亮且突然的巨响。

比如喙鲸，暴露于巨响的噪音时，

会惊慌失措地猛然下潜，

因此它们甚至要承受一种
类似于浅水减压病的身体状况。

在 1960 年代，
在更加强劲的声纳技术问世后，

大规模鲸鱼搁浅事件发生的数量

急剧上升。

这不仅仅是海洋哺乳动物，

还有鱼类，如果它们
距离高分贝声源太近，

它们的鱼囊可能会爆炸。

地震勘探的气枪爆破

可以杀死一片浮游生物，

它们是接近于食物链底端的微生物，

或是导致发育中的扇贝幼虫畸形。

那么，长期的噪音又如何呢？

例如，运输等
发出的背景噪音越来越大

所引起的更普遍的问题。

长期噪音有可能会把
大自然的声景覆盖或淹没。

有些鲸鱼也因此改变了它们的声调，

有点像人们在吵闹的夜店
为了别人能听到自己，相互喊叫。

有些鱼会花更长的时间在边境巡逻，

而更少的时间照顾它们的孩子，

好像它们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长期噪音当然
也可以对人类造成影响。

研究表明，居住在繁忙机场

或是高速公路周边的人们，

可能有更高的可能性
患有心血管疾病。

居住在飞行航道下方的学生

可能有着较差的教育学术表现。

甚至在我针对这个课题进行研究时，

在我家庭办公室对面的工地，

有人为了腾出空间盖新房子，

正爆破三米厚的实心花岗岩，

不停晃动下砸的石锤

把我搞得完全抓狂。

只要工人停下施工一小会儿，

我就会觉得如释重负。

这一影响也被发现于鲸鱼中。

在 911 恐怖袭击发生后，

美国东海岸大部分的国际运输

停滞了一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

研究人员发现
那片海域濒危灭绝的露脊鲸

粪便样本中的压力化学指标有所降低。

就像我曾交流过的
一位研究人员喜欢说的那样：

“我们紧张得不行，
但鲸鱼们却压力释放了。”

现在你要记住，

我们已经进化为拥有视觉的物种。

我们非常依赖我们的眼睛。

但是海洋生物对于声音的依赖

如同我们对视觉的依赖。

对它们来说，喧闹的海洋

可能就如同浓雾之于我们一样，

令人迷惑，且甚至危险。

可能有时候这只是
意味着多一些的压力，

也许有时候这意味着
少花一点时间陪伴孩子。

或者一些物种能够适应环境。

但一些研究人员担心那些濒危物种

已经处于危险边缘，

光光噪音，可能已足够
将它们推向悬崖边缘。

比如在我家乡温哥华附近

海域生活的南方虎鲸。

现在它们的种群数量

大概只剩下 75 ，可能 76 头。

而且它们正面临很多挑战。

它们生活的水域充斥着化学污染，

它们赖以生存的食物，
鲑鱼，也数量不足，

再加上现在的噪音。

当研究人员研究这些
以及其它类似的虎鲸时，

他们发现在船声很大的情况下，

虎鲸进食时间缩短了 18 - 25%。

这对于已经难以找到
足够食物的虎鲸来说，

更是雪上加霜。

好消息是，所有我
交谈过的研究人员都说，

针对海洋噪音你可以实行
一些相对简单的举措。

不像是气候变化和海洋酸化

这些灾害性的话题，

你只要把海洋噪音降低，

几乎可以立杆见影。

例如在 2017 年，

温哥华菲沙港口局

开始建议即将要通过哈罗海峡的

船只减速行驶。

那里是南方虎鲸在夏末捕食进食的地方。

船只减速之后，噪音也会降低，

而且因为那是加拿大，
用告知的方式即可，

告知也属于自愿性质。

（笑声）

（掌声）

在 2017 年的政策试点下，
大部分船只都采纳了这一建议，

旅行时间增加了半小时，

噪音降低了 1.2 分贝，

或是 24% 噪声强度。

今年，他们决定增加
船只减速行驶的时间

和扩大船只减速行驶的海域范围。

所以希望这一举措
对那些鲸鱼们有积极的影响。

在 2017 年，温哥华菲沙港口局

为物理设计能让航行更加安静的船只

给予折扣码头停泊费。

奇怪的是，这种船发出的很多噪音

都是从螺旋桨后打出的气泡造成的。

而且你能很轻而易举地设计出
一艘螺旋桨不会制造如此多气泡的

相较安静的船。

国际海事组织
发布了一张大表，上面列举了

各种可以让船只减少制造噪音的方式。

他们也有另一个目标：

在 2050 年，
全球运输业的二氧化碳排放量

能减少 50% 。

很棒的一个消息是
这两件事情可以并肩同行。

整体上来说，更高效的船只
也是更安静的船只。

人们也已经发明了更加安静的方式
来敲击巨型风力涡轮机

所需的巨型支柱，像这样的，

而且更加温和的方式进行地震勘探。

也有很多奖励机制，
鼓励使用较为安静的技术。

比如欧盟，

出台了 2020 年
健康海洋系统战略指令。

他们对一个健康海洋系统
其中一个定义是

有多少噪音进入到那些水域中。

但总体来说，大多数水域

还依旧没有受到海洋噪音的管控。

可再次，我交谈过的大部分科学家说，

政策制定者们现在已经行动起来

开始关心这个问题了，

甚至可能为此进行一些努力。

我们已经足够了解可以说，
更安静的也是更健康的海洋。

但现在科学家们正在钻研细节。

我们到底需要有多安静？

哪些水域是最佳的降低噪音
或是保持安静的地点？

我们应该用什么最佳方式来压低噪音？

你知道，我不是尝试在告诉你

噪音是我们地球或甚至是海洋中

最大的环境问题。

但重点是，人类对我们的生态环境系统

有着巨大的影响。

这些影响并非单独作用，

而是共同作用，它们会有成倍效应。

所以即使是不怎么明显的影响，

我们也需要注意。

我会再给你们讲最后一个实验，

因为它真的太美好了。

罗伯 · 威廉姆斯（Rob Williams），

研究南方虎鲸的其中一名研究人员，

他也在巴厘岛做了一些工作。

在那里，他们庆祝
一个印度教的节日

叫安宁日（Nyepi)，或是宁静日。

这天，显然，
一切都被非常严格的遵守。

没有飞机从机场起飞，

没有渔船出海打鱼，

沙滩上的游客们被缓慢地
带回自己的酒店房间。

之后罗伯 · 威廉姆斯
把水听器放进海里

看其影响如何，

结果发现影响巨大。

海洋声音水平降低了 6 - 9 分贝，

和 911 事件后的海洋声音水平差不多。

威廉姆斯自称为“声音勘探者”，

对他来说，

这种寂静如金子般珍贵。

现在，他和其他的研究人员
可以回到这个地方

看看鱼类们会在这额外的

安宁日选择做些什么。

（轻轻吐泡声）

我会想象鱼儿有了自己的假期，

可以大吃大喝并寻找伴侣。

庆祝着在喧闹世界中，

属于自己的一方宁静天地。

谢谢。

（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