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916,0:00:03.572
九零年代中期，我是個八歲的孩子。

0:00:03.596,0:00:05.804
我在南菲律賓長大。

0:00:06.007,0:00:08.300
在那個年齡，你年輕到不會注意到

0:00:08.324,0:00:10.389
社會對我們每個人有什麼期望，

0:00:10.413,0:00:13.705
但也年長到會意識到身邊的狀況。

0:00:14.101,0:00:17.547
我們一家五口住在[br]有一間臥室的屋子裡，

0:00:17.814,0:00:21.694
這裡叢聚著主要由[br]木頭和鐵皮建造的房子，

0:00:21.724,0:00:24.092
我們的房子是其中之一。

0:00:24.430,0:00:28.922
這些彼此緊靠著的房子[br]沿著未鋪砌的道路建造，

0:00:29.475,0:00:32.231
幾乎不可能有隱私可言。

0:00:32.470,0:00:35.404
每當隔壁家發生口角，

0:00:35.702,0:00:37.082
你全都能聽見。

0:00:37.106,0:00:41.216
或者，如果有……在做某種事——

0:00:41.240,0:00:43.200
（笑聲）

0:00:43.950,0:00:45.953
你可能也會聽見。

0:00:46.033,0:00:47.623
（笑聲）

0:00:47.813,0:00:51.196
和其他孩子一樣，[br]我也學到家庭是什麼樣子的。

0:00:51.508,0:00:55.007
家庭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br]加上一個或數個孩子。

0:00:55.180,0:00:57.627
但我也學到，不見得[br]一定都是如此。

0:00:57.760,0:01:00.483
也有其他行得通的組合。

0:01:00.507,0:01:03.239
同一條街上有一個三人家庭。

0:01:03.263,0:01:05.693
房子的女主人叫做雷妮。

0:01:06.133,0:01:09.191
雷妮有黑色的長頭髮，[br]通常會綁馬尾，

0:01:09.215,0:01:10.987
她的手上是美甲。

0:01:11.196,0:01:13.394
她出門時總會上一點妝，

0:01:13.418,0:01:15.422
塗上她的招牌口紅。

0:01:16.018,0:01:18.481
我不太記得雷妮的另一半，

0:01:18.505,0:01:21.068
只記得他穿無袖上衣，

0:01:21.092,0:01:23.461
脖子上會戴著金鍊子。

0:01:24.109,0:01:26.499
他們的女兒比我小幾歲。

0:01:27.007,0:01:29.680
村中的每個人都認識雷妮。

0:01:30.128,0:01:32.204
在鎮上我們住的這一邊，

0:01:32.234,0:01:34.734
最有名的的美容院是她在經營的。

0:01:34.758,0:01:36.816
每當這家人走在路上，

0:01:36.836,0:01:39.583
大家都會用微笑迎接他們，

0:01:39.607,0:01:43.465
偶爾會停下來小聊一會兒。

0:01:44.677,0:01:46.672
雷妮有一點很有趣，

0:01:46.696,0:01:50.236
那就是，她是變性女人。

0:01:51.488,0:01:54.708
她是菲律賓長年來

0:01:54.738,0:01:57.595
性別多樣性的典型故事。

0:01:58.650,0:02:00.648
雷妮證明了一件事：

0:02:01.022,0:02:03.874
通常，我們認為某件事很奇怪，

0:02:04.229,0:02:06.465
只是因為我們對它不熟悉，

0:02:06.489,0:02:10.415
或者我們沒有花足夠時間[br]去嘗試和了解它。

0:02:11.541,0:02:13.919
在全世界大部分的文化中，

0:02:14.351,0:02:17.262
性別是用男性女性的二分法。

0:02:17.423,0:02:22.879
性別是在將每個人做明確、[br]無法改變、沒有談判空間的分類。

0:02:23.475,0:02:26.749
在一個人的生物性別[br]被判定的那一刻，

0:02:26.769,0:02:29.817
我們就指定了特徵[br]和期許給這個人。

0:02:30.671,0:02:33.025
但並非所有的文化都是如此。

0:02:33.250,0:02:35.603
不是所有的文化都如此死板。

0:02:35.727,0:02:38.307
許多文化不會用生殖器來當作

0:02:38.327,0:02:40.478
建構性別的主要基礎依據；

0:02:40.814,0:02:44.435
在北美、非洲、印度次大陸，

0:02:44.475,0:02:49.799
以及太平洋的島嶼，[br]包括菲律賓，都有一些族群

0:02:49.823,0:02:52.661
長久以來在文化上對性別變體

0:02:52.661,0:02:55.624
能做到寬容及調解。

0:02:56.307,0:02:57.496
大家可能知道，

0:02:57.520,0:03:01.967
菲律賓人被西班牙[br]統治了超過三百年。

0:03:02.405,0:03:05.375
時間是 1565 年到 1898 年。

0:03:05.787,0:03:08.393
這就說明了為什麼[br]菲律賓人的日常對話

0:03:08.417,0:03:10.607
會用到很多西班牙文的字詞，

0:03:10.631,0:03:12.853
以及為什麼很多菲律賓人的姓氏，

0:03:12.853,0:03:15.805
包括我的在內，[br]聽起來很像西班牙姓氏。

0:03:16.667,0:03:21.038
這也說明了天主教根深蒂固的影響。

0:03:22.026,0:03:24.513
但，在殖民前的菲律賓社會，

0:03:24.990,0:03:27.200
幾乎都主張萬物有靈論。

0:03:27.818,0:03:32.310
人們相信萬物都有[br]獨特的靈性本質：

0:03:33.016,0:03:37.964
植物、動物、岩石、[br]河流、地方，通通都有。

0:03:38.635,0:03:40.426
力量來自於靈。

0:03:41.235,0:03:46.055
能夠使用靈性力量的人[br]就會受到高度敬重。

0:03:47.223,0:03:50.935
研究過西班牙殖民記錄的學者

0:03:50.959,0:03:55.459
也告訴我們，這些早期社會[br]多數抱持平等主義。

0:03:56.181,0:03:58.993
男性不見得比女性有優勢。

0:04:00.001,0:04:03.563
妻子被視為是伴侶，不是奴隸。

0:04:03.908,0:04:07.648
定訂家庭契約一定要有[br]妻子的出席和同意。

0:04:08.290,0:04:10.934
在某些面向上，女性佔上風。

0:04:11.800,0:04:16.108
女性可以和丈夫離婚，[br]並將財產納入她名下，

0:04:16.412,0:04:18.817
且她在婚後仍保留她的名字。

0:04:18.979,0:04:21.951
妻子有特權可以決定是否要生孩子，

0:04:21.975,0:04:24.157
接著可以決定孩子的名字。

0:04:24.760,0:04:28.982
但，在殖民前的菲律賓，[br]女性之所以有權力，

0:04:29.344,0:04:32.713
真正的關鍵在於她們身為[br]「babaylan」的角色，

0:04:33.236,0:04:37.436
這個詞代表各個種族的薩滿巫師。

0:04:37.681,0:04:40.070
薩滿巫師是社區中的醫治者，

0:04:40.094,0:04:43.263
是草藥和神聖知識的專家。

0:04:44.160,0:04:47.629
她們會接生孩子，[br]也會和靈性世界溝通。

0:04:48.677,0:04:50.497
她們會驅魔，

0:04:51.489,0:04:54.743
為了保衛自己的社區，

0:04:55.767,0:04:57.498
偶爾她們也會修理人。

0:04:57.522,0:04:59.149
（笑聲）

0:04:59.708,0:05:02.348
雖然薩滿巫師是女性的角色，

0:05:02.602,0:05:06.520
但，事實上，在靈性的圈子，[br]也有男性會從事這個角色。

0:05:06.927,0:05:11.308
早期的西班牙編年史家[br]所寫的報告中就數次提及

0:05:11.332,0:05:16.593
男性薩滿巫師不符合[br]西方規範的男子氣概標準。

0:05:17.068,0:05:18.826
他們會穿異性的服裝，

0:05:18.850,0:05:21.036
外表有女人味，

0:05:21.060,0:05:22.743
或看不出性別。

0:05:23.146,0:05:25.930
耶穌會的傳教士[br]法蘭西斯可艾西納說過，

0:05:25.950,0:05:30.206
有一個被他認為是薩滿巫師的[br]男人「非常女性化，

0:05:30.794,0:05:34.280
且在每個面向上，[br]他都比較像女人而非男人。

0:05:35.414,0:05:36.967
所有女人會做的事，

0:05:37.945,0:05:39.483
他都會做，

0:05:39.507,0:05:41.321
比如織毯子、

0:05:41.345,0:05:43.948
縫衣服、製做壺罐。

0:05:45.029,0:05:47.098
他跳舞也像女人，

0:05:48.471,0:05:50.341
完全不像男人，

0:05:50.365,0:05:52.339
男人的舞蹈是不同的。

0:05:52.909,0:05:57.387
總而言之，比起像男人，[br]他看起來更像女人。」

0:05:58.230,0:06:03.127
在殖民記錄中還有什麼[br]有趣的細節嗎？

0:06:04.090,0:06:06.259
我還以為你們不會問了。

0:06:06.279,0:06:07.383
（笑聲）

0:06:07.720,0:06:09.744
現在各位可能已經推論出來，

0:06:09.768,0:06:13.131
這些殖民前社會的做法

0:06:13.155,0:06:14.796
並不很受歡迎。

0:06:15.294,0:06:19.853
所有這些自由戀愛、[br]允許性別變體的性別平等意識

0:06:20.219,0:06:24.136
都和當時歐洲的感受[br]有相當大的衝突，

0:06:24.355,0:06:28.992
大到西班牙傳教士[br]投入接下來的三百年

0:06:29.016,0:06:32.562
去強制執行兩種生理性別、[br]兩種社會性別的模型。

0:06:32.777,0:06:37.078
許多西班牙修道士也認為[br]穿異性服裝的薩滿巫師

0:06:37.275,0:06:40.813
若不是像他們自己一樣禁慾，

0:06:41.086,0:06:43.663
就是生殖器有缺陷或畸形。

0:06:44.185,0:06:46.117
但這僅僅是推測。

0:06:46.959,0:06:50.713
在 1679 年到 1685 年間匯編的文件

0:06:51.113,0:06:52.668
《博利瑙手稿》，

0:06:52.692,0:06:55.677
當中有提到男性薩滿巫師和女人結婚。

0:06:56.431,0:06:59.648
大約在 1590 年的《博克塞手稿》

0:06:59.925,0:07:03.980
提供了一些線索可以幫助[br]了解男性薩滿巫師的性向本質。

0:07:04.584,0:07:08.801
它說：「平常，他們穿女裝，

0:07:09.781,0:07:11.781
舉止拘謹，

0:07:11.805,0:07:13.439
且非常女性化，

0:07:13.685,0:07:16.628
到了不認識他們就會[br]以為他們是女人的程度。

0:07:17.593,0:07:20.878
他們幾乎全都無法進行生殖行為，

0:07:21.472,0:07:23.855
因此，他們會和其他男性結婚，

0:07:24.190,0:07:27.224
以夫妻身分睡在一起，

0:07:27.468,0:07:29.377
且會發生性關係。」

0:07:30.200,0:07:34.072
當然，性關係指的就是做愛。

0:07:35.662,0:07:38.248
現代的社會中還在辯論

0:07:38.272,0:07:41.274
性別是由什麼構成、該如何定義。

0:07:41.530,0:07:43.425
我的國家也不例外。

0:07:43.852,0:07:48.590
有些國家，如澳洲、紐西蘭、[br]巴基斯坦、尼泊爾，及加拿大，

0:07:48.614,0:07:52.490
已經開始在法律文件上[br]提供非二元的選項了，

0:07:52.514,0:07:55.793
像護照及永久居民卡上[br]都有這類選項。

0:07:56.064,0:07:58.390
針對這些關於性別的討論，

0:07:58.551,0:08:00.656
我認為很重要的是要記住，

0:08:00.676,0:08:03.669
主流的想法是，男、女應是完全

0:08:03.689,0:08:07.692
由生物性別來決定，[br]且是固定不變的，

0:08:07.911,0:08:09.947
這個想法是社會建構的。

0:08:10.126,0:08:15.157
對菲律賓人而言，社會建構的[br]想法被強加在他們身上。

0:08:16.266,0:08:20.528
數百年來，這個想法[br]被強行置入他們的腦中，

0:08:21.003,0:08:25.258
直到他們被說服，相信[br]他們自己的思維方式是錯的。

0:08:26.836,0:08:29.310
但，社會建構的想法有個好處，

0:08:30.105,0:08:32.007
就是它們可以被重建，

0:08:32.571,0:08:34.502
來符合時代。

0:08:35.646,0:08:37.041
它們可以被重建，

0:08:37.065,0:08:40.339
來因應變得越來越多元化的社會。

0:08:41.356,0:08:43.179
它們可以被重建，

0:08:43.577,0:08:46.254
來配合這個世界的趨勢：[br]大家漸漸開始了解

0:08:46.278,0:08:51.556
從彼此的差異學習和嘗試磨合[br]對我們有很大的好處。

0:08:52.269,0:08:54.133
當我想到這個主題時，

0:08:54.700,0:08:56.549
我就會想到菲律賓人，

0:08:56.573,0:08:59.732
以及幾乎被遺忘但卻很重要的

0:08:59.752,0:09:02.749
性別平等與包容的遺產。

0:09:03.221,0:09:08.952
我會想到我認識最溫柔的情侶，

0:09:09.336,0:09:11.224
但他們卻無法完全公開。

0:09:11.584,0:09:15.786
我會想到對我的人生[br]造成影響的人，

0:09:16.127,0:09:20.435
他們讓我見識到用正直、[br]仁慈，和品格的力量

0:09:20.469,0:09:23.143
來評斷一個人會更理想許多，

0:09:23.804,0:09:26.588
遠優於人無法控制的標準，

0:09:26.612,0:09:29.442
如膚色、年齡，

0:09:30.260,0:09:31.561
或性別。

0:09:32.870,0:09:37.329
今天，在這裡，我站在[br]像雷妮這類人的肩膀上，

0:09:37.801,0:09:41.702
我非常感謝所有在我之前

0:09:42.501,0:09:46.528
有勇氣站出來的人，

0:09:47.759,0:09:50.284
他們過著屬於他們的生活，

0:09:50.592,0:09:55.145
在過程中，讓我們現在[br]也更能過屬於我們的生活。

0:09:55.685,0:09:59.092
因為，做自己是一項革命。

0:10:00.372,0:10:04.776
如果有些力量試圖打倒你，

0:10:04.960,0:10:08.989
把你塞進這些別人為你[br]決定好的工整盒子中：

0:10:10.289,0:10:11.610
不要被打倒。

0:10:12.143,0:10:13.596
我能看見你。

0:10:14.041,0:10:15.772
我的祖先能看見你。

0:10:16.380,0:10:20.910
他們的血液在我身上[br]以及許多人身上繼續流著。

0:10:21.957,0:10:26.824
你是正當的，你應該和所有人一樣

0:10:28.745,0:10:30.881
享有權利和認可。

0:10:32.081,0:10:33.249
謝謝。

0:10:33.273,0:10:36.663
（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