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0:00:00,824 --> 00:00:04,517
我在紐約蘇福克郡擔任
重症緊急救護技術員至今七年了。

2
00:00:04,517 --> 00:00:06,359
我是各種意外的第一線急救員，

3
00:00:06,359 --> 00:00:09,627
從車禍到桑迪颶風都碰過。

4
00:00:09,627 --> 00:00:10,891
如果你跟大家一樣，

5
00:00:10,891 --> 00:00:13,389
死亡大概會是你最怕的事之一。

6
00:00:13,389 --> 00:00:15,020
有些人能料到自己將死；


7
00:00:15,020 --> 00:00:16,791
有些人不行。

8
00:00:16,791 --> 00:00:18,913
有個醫學名詞鮮為人知，

9
00:00:18,913 --> 00:00:20,811
稱為瀕臨死亡。

10
00:00:20,811 --> 00:00:22,159
那幾乎算是種症狀。

11
00:00:22,159 --> 00:00:25,749
身為醫療人員，訓練讓我
以平常心面對這種症狀。

12
00:00:25,749 --> 00:00:27,632
因此當心臟病人看著我說：

13
00:00:27,632 --> 00:00:29,510
「我今天就會死。」

14
00:00:29,510 --> 00:00:33,236
訓練要我們重新評估病人的情況。

15
00:00:33,236 --> 00:00:34,602
在我的職涯中，

16
00:00:34,602 --> 00:00:36,888
我去過一些意外現場急救，

17
00:00:36,888 --> 00:00:38,965
當中有些病人還有幾分鐘可以活，

18
00:00:38,965 --> 00:00:42,090
而我卻無能為力。

19
00:00:42,090 --> 00:00:44,876
因此我常面對進退兩難的問題：

20
00:00:44,876 --> 00:00:48,588
我要告訴臨終病患，他們快死了嗎？

21
00:00:48,588 --> 00:00:50,844
還是我應該說謊來安撫他們？

22
00:00:50,844 --> 00:00:52,540
我還是菜鳥時，

23
00:00:52,540 --> 00:00:55,358
碰到這種問題只會說謊。

24
00:00:55,366 --> 00:00:57,065
當時我很害怕。

25
00:00:57,065 --> 00:00:59,635
我害怕如果我說了實話，

26
00:00:59,635 --> 00:01:02,976
他們就會在害怕和恐懼中死去，

27
00:01:02,976 --> 00:01:05,917
只能緊抓生命的最後時刻。

28
00:01:05,917 --> 00:01:08,858
一場事件改變了我的觀點。

29
00:01:08,858 --> 00:01:11,799
五年前，我到摩托車意外現場急救。

30
00:01:11,799 --> 00:01:14,601
騎士受的傷非常嚴重。

31
00:01:14,601 --> 00:01:16,402
我評估他的傷勢，

32
00:01:16,402 --> 00:01:19,032
發現完全束手無策，

33
00:01:19,032 --> 00:01:21,362
就像許多傷患一樣，

34
00:01:21,362 --> 00:01:24,294
他看著我的雙眼問那個問題：

35
00:01:24,294 --> 00:01:27,076
「我要死了嗎？」

36
00:01:27,076 --> 00:01:30,582
在那當下 ，我決定改變作法。

37
00:01:30,582 --> 00:01:33,462
我決定告訴他實情。

38
00:01:33,462 --> 00:01:36,556
我決定告訴他，他快死了，

39
00:01:36,556 --> 00:01:39,820
而且我完全無能為力。

40
00:01:39,820 --> 00:01:43,596
他的反應至今仍讓我震驚。

41
00:01:43,596 --> 00:01:45,001
他只是躺在那，

42
00:01:45,001 --> 00:01:47,337
臉上露出接受的表情。

43
00:01:47,337 --> 00:01:49,673
他沒有面臨我想像中

44
00:01:49,673 --> 00:01:52,010
那樣的恐懼和害怕。

45
00:01:52,010 --> 00:01:53,330
他只是躺在那裡，

46
00:01:53,350 --> 00:01:55,970
我在他的眼裡看見

47
00:01:55,970 --> 00:01:57,950
接受與內心的平靜。

48
00:01:57,950 --> 00:01:59,378
從那個時刻開始，

49
00:01:59,378 --> 00:02:04,402
我決定自己沒有立場
用謊言安撫垂死的人。

50
00:02:04,402 --> 00:02:09,647
自此之後，我回覆許多臨終病患，

51
00:02:09,655 --> 00:02:11,511
我無法幫他們做任何事，

52
00:02:11,511 --> 00:02:13,150
幾乎每一位病患

53
00:02:13,150 --> 00:02:16,484
面對實話的反應都一樣，

54
00:02:16,484 --> 00:02:18,550
接受，以及內心的平靜。

55
00:02:18,550 --> 00:02:20,972
其實我在所有案例中

56
00:02:20,972 --> 00:02:25,247
觀察到三種模式。

57
00:02:25,247 --> 00:02:28,903
第一種總會讓我吃驚。

58
00:02:28,903 --> 00:02:32,840
不論哪種宗教信仰或是文化背景，

59
00:02:32,840 --> 00:02:35,675
他們都需要饒恕。

60
00:02:35,675 --> 00:02:37,221
不管他們自認犯了罪

61
00:02:37,221 --> 00:02:40,090
或只是有個遺憾，

62
00:02:40,090 --> 00:02:42,503
他們全都感到內疚。

63
00:02:42,503 --> 00:02:43,903
我照顧過一位年長紳士，

64
00:02:43,903 --> 00:02:46,463
他的心臟病發，非常嚴重。

65
00:02:46,463 --> 00:02:48,443
我做好心理準備，打點好器材，

66
00:02:48,443 --> 00:02:51,368
因為他的心跳就快停止了。

67
00:02:51,368 --> 00:02:55,721
我開始告訴他，死亡即將降臨。

68
00:02:55,721 --> 00:02:58,719
他從我的聲調和動作中
已經預知了這件事。

69
00:02:58,719 --> 00:03:01,385
我把電擊器放在他胸前，

70
00:03:01,385 --> 00:03:03,289
準備好面對即將發生的事。

71
00:03:03,289 --> 00:03:05,817
他直視著我的雙眼說：

72
00:03:05,817 --> 00:03:08,517
「我好希望過去
能多花點時間陪陪兒孫，

73
00:03:08,517 --> 00:03:11,588
而不是自私地享受獨處時光。」

74
00:03:11,588 --> 00:03:13,920
面對即將來臨的死亡，

75
00:03:13,920 --> 00:03:16,854
他只想要得到原諒。

76
00:03:16,854 --> 00:03:18,742
我觀察到的第二種模式

77
00:03:18,742 --> 00:03:20,510
就是被緬懷的需要。

78
00:03:20,510 --> 00:03:22,278
不論是在我或是

79
00:03:22,278 --> 00:03:24,047
他的愛人記憶中被緬懷。

80
00:03:24,051 --> 00:03:27,150
他們都需要感到生命能延續。

81
00:03:27,150 --> 00:03:29,474
他們需要永恆不朽地

82
00:03:29,474 --> 00:03:32,118
存在愛人的心裡和腦海中，

83
00:03:32,118 --> 00:03:35,391
或是在我、同仁或任何人的心上。

84
00:03:35,391 --> 00:03:39,042
有無數次，病人看著我的雙眼問：

85
00:03:39,042 --> 00:03:42,220
「你會記得我嗎？」

86
00:03:42,220 --> 00:03:44,672
我觀察到的最後一種模式

87
00:03:44,672 --> 00:03:47,900
總會觸動我的內心深處，
觸動我的靈魂。

88
00:03:47,900 --> 00:03:51,440
他們渴望知道自己的生命有意義。

89
00:03:51,440 --> 00:03:54,222
他們需要知道自己沒有浪費生命

90
00:03:54,222 --> 00:03:57,170
在無意義的事情上。

91
00:03:57,170 --> 00:04:00,319
這種情況在我入行沒多久就出現了。

92
00:04:00,319 --> 00:04:02,408
我曾接過一個急救任務，

93
00:04:02,408 --> 00:04:04,332
有位快 60 歲的女性，

94
00:04:04,332 --> 00:04:06,390
被卡在車裡動彈不得。

95
00:04:06,390 --> 00:04:10,068
她的車子從側邊被高速撞上，

96
00:04:10,068 --> 00:04:12,500
情況非常危急。

97
00:04:12,500 --> 00:04:14,740
消防隊要從車子裡救出她的同時，

98
00:04:14,740 --> 00:04:17,707
我爬進去開始急救。

99
00:04:17,707 --> 00:04:20,767
我們對話時，她對我說：

100
00:04:20,767 --> 00:04:23,980
「我這輩子還有好多事情想做。」

101
00:04:23,980 --> 00:04:27,832
她覺得還沒在這世上留下印記。

102
00:04:27,832 --> 00:04:29,239
我們談得更深入後，

103
00:04:29,239 --> 00:04:32,197
我才知道她領養了兩個小孩，

104
00:04:32,197 --> 00:04:35,312
而且他們都準備要唸醫學院。

105
00:04:35,312 --> 00:04:37,382
因為她，這兩個小孩

106
00:04:37,382 --> 00:04:40,100
擁有本來不可能得到的機會。

107
00:04:40,100 --> 00:04:44,681
而且還能從醫，拯救許多生命，

108
00:04:44,681 --> 00:04:48,352
結果花了 45 分鐘，
才將她從車子裡救出來。

109
00:04:48,352 --> 00:04:52,569
但是她在那之前就已經死了。

110
00:04:52,569 --> 00:04:54,661
我過去相信電影上演的：

111
00:04:54,661 --> 00:04:55,945
你在臨終前

112
00:04:55,945 --> 00:04:58,857
會感到非常恐懼、 害怕。

113
00:04:58,857 --> 00:05:01,535
後來我才了解，不論在什麼情況下，

114
00:05:01,535 --> 00:05:04,448
通常都會變得平靜也能接受。

115
00:05:04,448 --> 00:05:08,140
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些事、那些時刻，

116
00:05:08,140 --> 00:05:11,704
你帶到世上最微不足道的那些事，

117
00:05:11,704 --> 00:05:14,633
讓你在臨終時刻得到平靜。

118
00:05:14,633 --> 00:05:16,665
謝謝。

119
00:05:16,665 --> 00:05:20,319
（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