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芭比》造成的文化衝擊難以忽視 「嗨,芭比」 「嗨,肯尼」 觀眾為之著迷,評論家驚呼,討論聲浪此彼落 且其票房利潤極為可觀 「電影《芭比》繼續以超越一億美金的利潤打破全球票房紀錄」 其在文化上達成的成就著實令人驚嘆 尤其考慮到整部電影同時也是一系列塑膠娃娃的大型廣告 但有一派聲浪卻是全然的冷感 「儘管充滿少女泡泡粉,《芭比》成了某些右翼保守人士 的撻伐對象」 「他們藉由醜化男性來為自己賦權」 「女性主義者對現代父權之惡的謾罵」 「這部電影誤導女孩子們──爹地其實是個蠢蛋 或是專橫的白癡」 「它就只是女權垃圾,而且實為倡導仇男」 「然後肯尼又笨又討人厭」 「不只是抹黑肯尼,更是對所有男性」 如果你已經看過了電影,應該會對這些言論感到困惑 因為實際上〈芭比〉的劇情為了展現對肯尼的同情 而特地繞了遠路 真要說的話,可能太同情他了些 「我想我欠你一個道歉」 「蛤?」 或許我們可以便宜行事,直接斷論這部電影 是一柱又起的文化戰爭的硝煙 但我認為反對論調中藏有 某些有害的東西值得我們嚴肅看待 尤其是某個詞,好像觸了逆毛 「這個嘛,我還沒看過芭比 但我知道很多人在討論『父權體制』這個詞 在電影裡被用了多少次」 「女性主義啊,父權體制啊,然後爭來爭去之類的」 「而且說它是父權體制,這個詞被用了好幾次」 伊隆·馬斯克:「假設你每次聽到『父權體制』就乾一杯 電影還沒播完你就斷片了」 「我們都知道『父權體制』一詞的出現次數不下十次」 「這部電影有滿滿的『父權體制』」 「這詞在電影裡被無限濫用,即使大多數人 也包括我,都不曉得父權體制是什麼意思」 看看這厚到嚇人的自我防衛 尤其是出自於那些 不太瞭解父權體制的人 雖然現在有很多針對《芭比》女性主義的呈現或各種缺失的認真評論 這部試論影片不會走向上述的途徑 相反地,我們主要會透過這部電影 去解釋父權體制「是什麼」 又「不是什麼」,還有它怎麼同時迫害到所有人,也包含男性 「小心你的旁邊」 若要進行有建設性的討論 我們要先鬆懈自己的防備心態 對於「父權體制」一詞感冒的男性尤其如此 「這裡比立法院還亂」 父權體制其實和普遍認知相反,並不是男性的專有名詞 也不是暗指陽剛氣質 更和「仇男」一詞毫無關聯 「對阿,搞得我有點糊塗」 大部分的人會搞混父權體制的意思 這或許不是意外 因為這個詞很少出現在大眾媒體上 在媒體的慣例當中,則是被當作笑話看待 用來嘲諷女性主義者或是女性主義 「和我一起把胸罩燒了,以示反抗厭女的父權體制」 「我想我得先去找哈維,但是,嗯 或許我們可以待會一起燒內褲」 「我們上一個超過三分鐘的對話是關於 《羅傑斯先生的鄰居們》對父權體制的偏頗」 (註:美國兒童電視節目) 「嘛,因為週五國王凌駕於所有下層子民之上」 (註:週五國王為節目中的虛構角色,是個掌偶) 「我錯過了什麼?」 「宰制教育系統的殘酷父權體制」 「很好」 直到美國Me too運動發起後 我們才陸續看到這種媒體現象的轉變 「不要插手,寇特妮」 「你才不要插手。我今年要親自了結父權體制 且我不怕從你開始下刀」 現在「父權體制」一詞最常是酸言酸語青少年角色的台詞 「所以你效法所謂謙虛的騎士情操, 實為父權工具,藉此博取我至死不渝的感激?」 「嗯哼,大多數人在這裡只會說謝謝」 這是刻意將她們的形象塑造成傲慢、離經叛道或是過度理想 然而,她們的見解不盡然都是錯的 「我覺得婚姻就是父權體制專為束縛女性自主權而設計的一套系統 妳結婚就成了丈夫的財產,妳必須為他哺育後代 甚至還要冠夫姓」 「嘿,妳不是說過舞會是後殖民...」 「後殖民父權體制的產物」 「沒錯」 「但我們會結伴同行,以示抗議」 「嘿嘿吼吼,父權體制必須走」 「嘿嘿吼吼,父權體制必須走」 儘管這詞在近代媒體上版面時間有限,它仍被當成笑哏來用 「沒了?」 而且它的意涵被有意模糊化 「這個故事叫《小婦人》,它是關於 四個姊妹如何克服貧苦和父權主...」 「無聊。玩娃娃」 缺乏明確指涉的前提下能確保 只有懂的人才會被戳中笑點 「打倒父權!」 「白癡,啊」 其他人不是聽得霧煞煞,就是感到自身人格備受威脅 「為什麼芭比沒和我提過父權體制?」 「依我了解就是男人和駿馬驅動一切事物之處?」 「嗨齁,衝啊銀駿!」 不好意思,肯尼,父權體制和馬沒有關係 然而,他會這樣想似乎不無道理 「不太公平對不對?是不是父權體制的錯?」 「還有,父權體制是什麼東東?」 從現代用語而言,父權體制意指某種社會 這種社會被建構來宣揚男性權力 在社會學詞彙中是指「遵照四種原則的 社會系統」 「一個社會是父權的,就是它有某種程度的男性支配 男性中心、認同男性,且迷戀控制」 我們會逐一檢視上述概念的細節 但要牢記一個前提 我們不是社會系統的本身,社會系統也不是由我們組成 「因為現在芭比樂園,是肯尼樂園」 《芭比》裡肯尼們發動政變,並且引入父權體制 但是肯尼們並不是父權體制的本身 「在這我只是個無名小卒」 肯尼是透過實踐讓父權主義成真 只要他們停止參與,這種社會系統便會快速消失 我們可以單純描述一款桌遊與其玩法 而不需要提及任何玩家的人格 同理,我們也可以談論父權體制此系統是如何運作的 同時避免譴責每一位男性個體 值得留意的是《芭比》主要聚焦於異性戀白人角色 但是父權體制對每個性向、人種、社會階級或地理位置的人 都有不同的影響 「有啥物問題嗎,警察先生?」 在這部影片裡 我會大幅引用一本叫《性別打結》的書 社會學家 Alan G Johnson 的著作 既然魔鬼就藏在細節裡,我們用肯尼樂園 「肯尼王國」 「肯尼王國」 「肯尼王國樂園」 「什麼樂園?」 「自由與男人的樂園」 「好啦,反正就是這個地方」 我們借用肯尼王國樂園去勾勒父權體制是怎麼運作的 「那裡必是我的應許之地」 「好喔」 父權體制社會的第一個特性為「男性支配」 這個特性相對直觀 它的意思就是「掌權階層經常為男性預留」 基本上,只要你往社會的高級階層翻看 你會看到越來越多的男性 《芭比》運用鮮明手法把父權體制呈現在我們眼前 我們看到的是握有權力和重要的男性的縮影 值得留意的是直至近代 很少女性能夠進入掌權階層 「我要一份高層、高薪和有影響力的工作,謝謝」 「Ok,你至少要有MBA學位」 肯尼也學到重要的一課 當他要求登上掌權職位 他被毫不客氣地拒了絕 「不行,我不允許你『就只執刀一次』闌尾手術」 「但我是個男人」 「但你不是醫生」 「拜託」 「不行」 這是因為「男性支配」不代表每位男性都握有實權 「我是男人但我無權,這代表我是女人嗎?」 事實上,大多父權體制內的男性 永遠也不會握有實權 「有夠慘,實在有夠慘」 「啥物?」 反之,這些無權男性得要花上一輩子 在有權男性的腳下貢獻勞力 「這裡有女人在管事嗎?」 儘管這幕美泰兒會議室場景暗示(沒有女人) 女性也有可能攀上父權體制的最頂層 意味著女性要付出更多才能獲得和鞏固權力 而且這些女性會被視為體制內的特例 「我愛你們」 和幻想的芭比世界不同 美國的歷任總統皆無女性 「為什麼妳這麼讚?」 「無話可說,啊哈哈哈」 但就算一位女人最後贏得了那個位置 這也不代表父權體制已被終結 因為父權體制是動態的和頑強的 它的演進和變化歷程已然超越數甲 而確實,幾世紀以來 有數以千計的女性努力爭取那極少數的席次 但是大權仍是由男性主導 「你們肯定不知道父權體制怎麼玩」 「不,哈哈,沒有,我們...我們玩得很好」 「我們只是比較低調了」 父權體制社會的第二個面向是「男性中心」 意思就是:「社會主要關注對象為 男人和男孩,還有他們的一舉一動」 《芭比》有強烈的視覺衝擊原因之一 是因為它的世界觀為罕見的女性中心 這在過去的好萊塢電影中幾乎前所未見 除了1950年代的俗爛科幻片以外 「在未知的星球降落 他們被一群長臂尤物圍捕 當他們要求晉見領袖 而他們被帶去和這種生物見面 你就知道,他們是在金星上」 「嗨芭比」 「耶,太空!」 芭比樂園的關注焦點自然 是放在芭比和她們做什麼事情上 但在肯尼發動政變以後,他們把芭比們趕到一旁 然後促使所有事物圍繞著他們自己和陽剛氣質運行 「一切,基本上一切事物 都是為了擴張和提升男性的存在而存在」 這反映出我們同樣男性中心的世界,只是被誇大過 你只需要打開電視新聞,或是看看電影 然後你就會被無窮無盡的男性中心敘事給淹沒 「對國家,一個象徵」 「對世界,一個英雄」 「希望的燈塔,指引...」 顯而易見的是,這不代表女性沒有成為父權體制內的焦點過 但是當她們成了焦點,經常會被縮限成「女性的故事」 而非「人性的故事」 拿《芭比》舉例而言 它的故事是非常特定的性別經驗—— 身為社會中的女性 「焦慮、恐慌症和強迫症分別販售」 我們拿《奧本海默》作對比 它是關於成為死神和滅世者的故事 對,這個滅世者湊巧是位男性 但是注意它的故事不是聚焦在 社會中男性的性別經驗 事實上,克里斯多福.諾蘭(Christopher Nolan)所有的電影都在關注至關重要的男性 但都不是這些男性的性別經驗 他們是被建構為人性經驗的代表 另一方面,葛莉塔.潔薇(Greta Gerwig)的電影則全是關注女性 且明確地是關於女性如何在男性建構的世界中生存 「很好」 (不清楚) 順帶一題,這些不是針對兩位導演的批評 只是直白闡明男性中心的意涵 父權體制內的男性被視為人類原型 因此,男性經驗被框架為「探索人類處境」 而女性經驗則是 第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被框架為「女性本身」 「好」 這種深植的預期心理——期待社會是男性中心的—— 湊巧能幫忙解釋那些針對「非男性中心」卻同時也是 「大眾導向」的娛樂內容的反對聲浪 「認同男性」解釋起來比較複雜一點 但它是父權體制的關鍵 它代表「社會的核心觀點認為什麼是好的、 理想的、受偏好的或是正常的事物皆與 我們對男性和陽剛氣質的想像有文化上的連結」 這是為什麼注重堅定性、競爭力、 力量、控制力、理性和抗壓性等特質的專業會受高度吹捧 且薪資待遇優渥 「一群怪物」 同時,以同情心、分享或照顧他人等 被視為陰柔的特質為中心的專業 則容易被體制自動貶低,且資助低落 「你知道葛瑞格也是從醫的嗎,賴瑞?」 「喔真假,什麼專業的?」 「嗯,護理」 (笑聲) 《芭比》裡的肯尼們建立起一個強烈認同男性的社會 他們靠著剝除芭比樂園的陰柔氣質 和強加看似源於1980年代好萊塢動作片的 超陽剛氣質 他們用黑色皮革躺椅替換掉每一件粉色家具 把所有東西都覆上一層令人作嘔的牛仔主題 然後讓健身用具和運動裝備四散整個樂園 「別懷疑,聽話就對了,小寶貝」 「他叫我寶貝?」 但是認同男性不僅止於審美層次 當肯尼決定擁抱父權體制,他的行為也隨之改變 當他嘗試投射男性認同的價值 「想要的話你可以留下,做我的新娘 或是我的長期低承諾疏離女友」 他把自我懷疑和傷感 用虛張聲勢藏起來 「給我金牌一下?」 「我才不要給你金牌一下」 「哈哈哈,不要緊」 父權體制裡,概念如領導能力和權力 是與陽剛氣質密不可分的 順理成章,男性自帶較高的社會地位 而女性和女性化事物則被貶低和被視為次等 「喔,妳那個能換免費小薯?」 「如果我說妳身材很辣,妳會不會森七七?」 這意味著就算是那些無任何實權的男性 仍然視他們自身比女性優越 當我們看見肯尼們基本上 無能運行社會,這點就特別凸顯 「我要白天喝個爛醉」 (不清楚) 他們把時間花在白天喝酒、玩耍作樂和玩笑嬉鬧上 「每晚都是男孩之夜」 但是他們只因為活在父權體制內 而感到自己高人一等 「妳一臉就是『這地方怎麼這麼讚!』」 肯尼王國樂園內的芭比們全都被降階為僕人 「男孩們肚子餓了嗎,誰要來些點心?」 但是在真實世界裡,有小部分的女性能獲得實權 就算是在認同男性的系統裡 然而,她們必須表現得同樣激進、好鬥,甚至更冷血無情 來證明自己比那些掌權的男人 更值得握有權力 換句話說,儘管她們身為女人,她們仍然得接納和表現出 認同男性的父權價值觀 第四也是最後一個父權體制的特性是「對控制之迷戀 為社會的、個人的生活之核心價值。 男人以控制女人和其他具威脅性的男人 來維持自身特權」 《芭比》淡化了此特性,但是男性對女性施加的暴行 和始終存在的威脅 「笑一個,金髮妞」 是父權控制得以延續的關鍵 「我沒有感覺到欸。我覺得那些注視只能被稱為愛戴 而不是色瞇瞇,且絕對沒有暴力的味道」 「我絕對有感受到暴力的味道」 控制也能透過其他方式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