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故事开始于几年前。
我和妻子在邮箱里发现了一封
来自一位匿名邻居的投诉信。
(笑声)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
我妻子是如何在我眼前
从一位优雅、恬静、甜美的女人
化身成为保护幼崽的
愤怒的灰熊妈妈。
当时的气氛非常紧张。
事情是这样的。
这是我们一家人的照片。
我和妻子,还有五个可爱的孩子。
我们爱吵,我们爱闹,
这就是我们。
不过你们会发现,
其中的两个孩子
看起来跟我和玛丽有点不一样,
那是因为他们是我们领养的孩子。
然而我们的邻居每天都看到
这两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在我们家外面玩耍。
他们因此认为
我们一定是在家里
开了一个非法的日托所。
(低语声)
我们的孩子被打上这样刻板的标签
让我们很生气,
但我知道这只是
“种族归纳”问题的冰山一角。
但有时候,对待那些跟我们想法不同、
信仰不同,甚至投票意愿不同的人,
我们不也都有这么做的倾向吗?
我们并未像真正的邻居那样相处,
而是与他们保持距离,
而我们对他们采取的行为
则取决于他们看待世界的方式
是否与我们相同。
我的邻居患了某种被称作
“争胜主义”(Agonism)的症状。
有时候,我们都会受到
同样症状的困扰。
这不是一种医学疾病,
但却具有传染性。
接下来让我们来聊一聊
什么是争胜主义。
我最喜欢的 “争胜主义” 的定义是
“在非战争的情况下采取好战的姿态。”
[ ——黛博拉·坦纳(Deborah Tannen) ]
“争胜主义(agonism)” 与
“痛苦(agony)” 这两个词
都源自同一个希腊词根 “agon”。
多么合适啊。
当我们坚持两个根深蒂固的信念时,
彼此都容易表现出争胜的症状。
这个说法最早由作家
里克·沃伦(Rick Warren)提出。
第一个信念是,如果我们深爱一个人,
我们就必须赞成
他们所做的或所相信的一切。
而第二个信念则是相反的:
如果我们和一个人意见不同,
那必然意味着我们害怕或者憎恶对方。
不知道我们是否真的意识到了
这种思维方式给我们带来的痛苦:
由于我们认为无论如何
都只能在同意与否之间两者择其一,
我们的人际关系必然就会走向破裂。
回想一下我们围绕英国脱欧、
香港暴乱、
巴以冲突,或者弹劾案
进行过的对话。
我敢打赌,我们都能想到
至少一段私人关系
因这些话题而变得紧张,
甚至可能完全破裂。
或者更遗憾地,
因为更加微不足道的话题而决裂。
治愈争胜主义的方法并非遥不可及,
关键在于该怎么做。
那么根据我的经验,
我建议从以下两点策略入手。
首先,培养共同点,
也就是关注我们共有的东西。
我想让大家知道,
我的用词是非常谨慎的。
我说的 “培养” 是指我们要有意识地
去努力寻找与他人的共同点,
就像农夫努力耕地一样。
由于“共同点”是一个常见的词,
所以我要先解释一下我的意思,
我说的“共同点”并不是说
我们要完全相同,
或者完全赞同和认可对方。
而是说,我们发现了一件
可以让我们在与他人的关系中
找到共同点的事物。
有时候这一件东西是很难找到的。
所以我想跟大家分享
一个我自己的故事。
但在分享之前,
我想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我是高加索人(白种人),
顺性男,
中产阶级,福音派基督徒。
我知道,当我说出这些名词的时候,
你们中的一些人
就已经对我有了一些看法。
没关系。
我知道并非所有人的看法
都是正面的。
但我想告诉和我信仰相同的人,
接下来我说的将会违背常理。
当然你们可以选择忽略。
接下来,
如果你觉得很难理解我说的内容,
那么请稍微反思一下,
你是否相信 “争胜主义” 这个概念,
是否仅仅因为你与我
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同,
就对我加以否定。
这不就是我们现在
正在讨论的主题吗?
准备好了吗?
我一直在思考
作为一名福音派基督徒,
如何在性别流动的领域中
找到共同点。
对于像我这样的基督徒而言,
我们相信,上帝把人类
创造成了男性和女性。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我是不是要摊手说:
“ 我不能和任何一个变性人
或者 LGBTQIA(性少数群体)扯上关系?”
不。
这么做就等于向争胜主义屈服了。
于是我开始审视
自己信仰中的基本理念,
首先是
造就我们人类的 30 亿个基因——
顺便说一下,这些基因中的
99.9% 是我们共通的——
而我相信这 30 亿个基因
是某一位智能设计者的杰作。
这个说法让我立刻
找到了和任何人的共同点。
它也同样让我相信……
我们每个人
都被同一个智能设计者
赋予了生命权。
不过,我又深入思考了一下。
我发现,我的信仰并没有教我
在与他人开始相处时
要不断地争论,
直到他们相信我所相信的事情,
或者直到我说服了他们。
相反,它教我与人相处时,
要作为平等的人类去爱他们。
不过老实说,
一些和我有同样信仰的人
会定下一条界线,
并且拒绝采用对方偏好的
性别代名词来称呼他们。
但这不就等于是相信了
“为了尊重你,
我必须要放弃我的信仰”
这个谎言吗?
接下来让我们回到过去,
大概回到二十年前吧。
穆罕默德·阿里来到你的家门口,
你打开了门。
你会称呼他为
穆罕默德·阿里(Muhammad Ali)?
还是他的曾用名
卡修斯·克莱(Cassius Clay)?
我猜大多数人都会
叫他穆罕默德·阿里。
我猜大多数人也不会认为
只因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们就要立马信奉伊斯兰教了吧?
尊重他并不会让你我
付出任何代价,
反而能让我们找到共同点,
来展开一段人际关系。
能够治愈争胜主义的
正是我们的关系,
而不是放弃我们的信仰。
所以对我来说,尊重自己的信仰
就意味着要摈弃这些
争胜主义的死板症状。
也就是说,我能爱你,我也会爱你。
我能接受你,我也会接受你。
我无需相信
“一旦我做了这些事情,
就必须放弃我的信仰”这样的谎言,
也不会选择害怕或憎恨你。
因为我专注于我们的共同点。
当你找到和他人的共同点时,
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个共同点都会让你领会到
这个人的美好、
复杂
和威严。
第二个策略
给我们留出了(吸气)
呼吸的空间。
让我们停下脚步,
冷静下来,
去建立能够治愈争胜主义的人际关系,
并让这些关系保持鲜活。
第二种策略是交换奢侈的恩典。
(笑声)
再强调一下,我并不是玩弄文字。
我说的恩典(优雅)
并不是指去报名芭蕾舞班,
那会显得很奇怪。
(笑声)
我的意思是,
不要因为一次错误就否定一切,
即使那个错误冒犯到了你个人,
或许冒犯得很深。
我认为二战大屠杀幸存者彭柯丽
(Corrie ten Boom)的形容最为贴切,
她说:
“宽恕就是释放囚徒,
结果意识到那囚徒
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我的信仰告诉我,
人类永远不可能十全十美,
当然,我自己也包括在内。
所以,我们需要救世主的恩典,
对于我来说,这个救世主就是耶稣。
虽然我是根据我的信仰
来定义恩典的,
但是我知道还有很多人
对它有不同的理解和定义。
我最喜欢的一个定义是电台主播
奥斯瓦尔德·霍夫曼(Oswald Hoffmann)所说的:
“恩典就是去爱那些并不可爱的、
不受待见的人。”
我非常喜欢这个恩典的定义方式。
因为我知道我是如此,
也许在座的各位
也能想到曾经有某一个时刻,
我们很不受人待见。
所以,伪善的极致——
我敢说我的信仰最厌弃的,
就是接受上帝无条件的、
毫无保留的恩典和爱,
然后回过头来,
为我给予你的爱
加上一个前提条件。
我到底在想什么?
我所说的 “奢侈”,
指的是做到极致,
而不是最低限度的敷衍。
我们都记得小时候,
父母会强迫我们向别人道歉。
这时我们会走到他们面前说
(生气地):“对不起。”
完全是草草了事,对吧?
但我们所说的并不是这种情况。
我们所说的不是
被迫给予某人恩典,
而是选择给予、想要给予。
这就是我们交换奢侈恩典的方式。
我知道这听起来非常的理论化,
所以我想给你们介绍一位
我心目中的英雄。
恩典的英雄。
那是 2014 年,
事情发生在伊朗。
在公共广场上,
有一位谋杀受害者的母亲。
而谋杀她儿子的那个人
也在那个广场上,
他在绞刑架边,
站在一把椅子上,
脖子上套着绞索,
眼睛上蒙着眼罩。
萨米雷·阿琳贾德(Samereh Alinejad)
被祖国的法律
赋予了她独有的权利,
可以赦免此人,
也可以决定行刑。
换种说法就是,她可以原谅他,
也可以把他脚下的椅子推出去。
(呼气声)
我真的……
无法想象那一刻
萨米雷和这名男子所承受的痛苦。
萨米雷必须要做出选择,
而这名男子,根据我读到的描述,
则是在哭泣,
乞求宽恕。
而萨米雷有权做出选择。
那一刻,她选择走向这名男子,
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意味着她选择了宽恕。
更棒的是,
紧接着有人问她,
她接受采访时说:
“我感觉我心中的愤怒消失了,
我血管里的血液也再次开始流动了。”
简直不可思议,不是吗?
真是一个恩典的典范,
一位给予恩典的英雄。
这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了一课。
这正如神学家约翰·派珀
(John Piper)所说的:
“恩典不只是宽恕,而是一股力量。 ”
仔细想来,
恩典是我们在一段关系中
赠予别人的礼物,
它告诉我们,我们的关系远比
那些割裂我们的东西更为重要。
如果你再细想一下,
在我们的关系中,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
处决或者宽恕的权利。
我们始终都没发现
我们匿名邻居的身份。
(笑声)
但如果我们知道,
我希望我们可以简单问一句,
“能一起喝杯咖啡吗?”
或许有这么一个人,
你需要和他一起喝杯咖啡
来找到你们之间的共同点。
又或许你需要与某个正在交往的人
交换那奢侈的恩典。
也许你要选择主动。
这两个策略教会了我
如何在人际关系中交换奢侈的恩典,
以及如何欣赏我邻居们的美好。
我会继续选择与人共处,
而非坚持与人相争。
你愿意加入我吗?
谢谢。
(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