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母亲曾经带我们去伦敦的大英博物馆 她一家从伊拉克来 一到博物馆 她就把我们带到亚述展厅 带到那个藏有猎狮图的展室里 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 见识到世界上第一部漫画书 并且它出于自己民族的人民之手 没有什么比这更酷了 她转过来对我们说 它怎么会在这里? 于是我们敏感地意识到 这些博物馆不只是圣物箱 安放着不同文化之间互换的物品 这些物品是用暴力掠夺来的 这是个博物馆 也是个罪恶的宫殿 迈克尔·拉科韦兹:幽灵在西方游荡 “假想敌不该存在” 是我自2016年一直在做的项目 美国入侵伊拉克后 伊拉克国家博物馆超过八千件文物被劫掠而去 我开始思考 如果这些文物的魂魄归来 在西方博物馆里旧旧不散 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幸的是 这个项目逐渐扩大 伊斯兰国之类组织摧毁的一些考古遗迹 也已收入其中 这个装置来自尼姆鲁德西北宫的F室 宫殿于2015年被摧毁 当时殿内有两百座浮雕 但其实原本有六百多座 十九世纪中期 大部分浮雕被掘出 送往不同的西方机构 西方为这些来自伊拉克的物品评定价值 但这种评定又怎么可能如实反映价值呢? 它们故地的人民都已经被贬低鄙视了 浮雕根据建筑原来的布局放置 项目的宗旨是使观者代入伊拉克人的视角 使他们置身被伊斯兰国毁灭前夕的宫殿 使他们意识到先前所知历史的局限 看到不能再视而不见的历史空白 这些文物被残暴地掠走 就如我母亲一家从故土被连根拔起 由于中东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兴起 我母亲一家在1947年离开伊拉克 当时巴格达犹太人处于绝境之中 来到美国之后 他们面临种种同化的压力 但他们没有选择彻底抛弃过去 我的外祖父母算是我最早认识的装置艺术家 他们的房子在长岛大颈区 地板上的东西都是伊拉克的 墙上的东西都是伊拉克的 从厨房里端出来的东西无一例外 都是伊拉克的 我高三那一年 我和兄弟们看着海湾战争打响 母亲对我们说 你们知道吗 纽约一家伊拉克餐厅也没有 她想说的是 在美国 伊拉克文化只有石油和战争 随着第二次海湾战争逼近 我开创了一个项目 可以和母亲一起合作 那个项目就是“敌人厨房” 母亲对外分发我们家的菜谱 我和不同的人们一起下厨 戳一个小坑 拿一点肉 放到中间 那时候谈起伊拉克 人们只会谈战争 “敌人厨房”是对此的一种反抗 我常常说起2006年 我和一群学生合作的那一次 学校禁止老师 在课堂上直接谈论战争 因为很多学生和他们驻扎在伊拉克的兄弟、叔舅、父母 有着联系 从来没有人想过听听他们对战争的想法 这是在是太残酷了 现在“敌人厨房”成了一辆餐车 主厨都是伊拉克人 副主厨和服务员是从伊拉克归来的 退役军人 故事现在流动起来了 我们工作室选择的配色方案 可以说是回归身体原本的颜色 你可以看到一系列不同的材料 茴香茶袋砌成淡黄色的调色板 构成阿普卡鲁的外衣 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之一 这是我成长记忆中的橙色 杏子酱包装的颜色 有点像原味水果软糖卷 如果真的要闹鬼的话 那么鬼魂和生前的实体一定不是一副模样 制作这些浮雕使用了中东食材的包装 鉴于国土安全 进口伊拉克物品是不被允许的 一罐标着“黎巴嫩生产”的枣糖浆 其实产自伊拉克首都 然后运往黎巴嫩 销往世界各地 博物馆里的展品能保持价值 因为你可以知道它的来源 但你无从得知枣糖浆的来源 文物显灵的时候 有这层皮囊正合适 现在仍有八千多件文物未被收回 我们只收回了其中的九百件多一点 即使我或工作室不复存在 这个项目也会延续下去 嘿! 你好 你好吗? [笑] 我从家里带了些用来做翅膀的骨架 这真是美极了 丹尼斯 疫情影响下 工作室被封锁后 我坚决确保工作室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渡过难关 我想让他们能够继续工作 助理们隔几周来拜访一次 获得材料的补给 目前我在做这个葬礼半身像 我刚开始做这件手工 它来自伊拉克东部 这是一尊美索不达米亚的像 具体地说是哈发贾地区 此时此刻 我们无法在空间上靠近 我们制作着这些失落的物品 有那么一些瞬间 我们还能找到彼此 知道自己并非一人 2015年我被提名为伦敦第四基座项目的候选人时 伊斯兰国袭击了尼尼微和尼姆鲁德 拉玛苏雕像化作一堆石子 我意识到我的作品将呈现在基座上的公共空间中 我意识到这是伦敦城 帝国的中心 不用走几步就能到达大英博物馆 我和母亲几十年前去过的地方 那里有好几尊拉玛苏 泰特现代艺术馆联系了我 他们想成为这件作品的守护者 我不想糊里糊涂地重蹈覆辙 让这些帝国博物馆被视为看守 我愿与一座伊拉克博物馆共享这件作品 这样 归属的问题才能不被抹去 带有翅膀的雕塑流散他乡 在两地之间辗转 这象征着当代伊拉克人的境况 他们居无定所 如果我们要讨论去殖民化真实的面目 它必定伴随着绝望 必定伴随着责任 这项工作从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