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希瑟•拉尼尔（Heather Lanier）的女儿菲奥娜患有赫希霍恩综合征，一种遗传性疾病，导致发育迟缓，但这并没有使她变成一个悲剧，天使或任何人们对于像她一样的孩子们其他的刻板印象。在这个谈论辛苦抚养一个不那么正常的女孩的美丽、复杂、快乐的旅程的演讲中，拉尼尔质疑了我们关于是什么使生活幸福或不幸的说法，并给我们提出了挑战，让我们停止为我们所认为的不正常寻求解决方案，而应该顺其自然，活在当下。

有一则古老的寓言故事，塞翁失马。

塞翁的邻居听闻此事，
说“这太糟糕了。”

塞翁说：“好坏还不一定呢。”

过了几天，丢失的马回来了，
后面还跟着七匹野马。

邻居说：“真是喜事。”

塞翁怂了怂肩膀又说：“好坏难说。”

第二天，塞翁的儿子骑了一匹马，

摔断了他的腿。

邻居又说：“这真的是太糟糕了。”

塞翁还是说：“也不一定。”

最终，官员挨家挨户敲门，

抓人从军。

他们看到塞翁的儿子
断了腿，就没抓他。

邻居说：“真是万幸。”

塞翁依旧说：“难说啊。”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是在 20 年前。

在那之后，我就实践了 100 来遍。

没拿到我想要的工作，

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拿到了我想要的工作，

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对我来说，这个故事
不是说要看好的一面，

也不是等事情出现转机，

而是说我们一直急于
对一个事情下结论，

用现有的条件来对它评判。

但事实总是飘忽不定的。

好坏总是在事情定下之前，
我们自己灌输给自己的。

这则寓言是我的警示，

让我从只看事情好坏中脱离出来，

更加注意事情的真相。

我学会了掌握尺度，

以及广泛运用好奇心和求知欲。

但七年前，

我怀了第一个孩子。

我完完全全忘记了这个寓言。

我认为我自己知道什么是好的。

当我有了孩子，

我对“好”的定义就是“超级宝宝”，

非常健康的人会生出完美的宝宝，

并且会披着披风飞向
成为超级英雄的未来。

我吃着 DHA 药片确保我的孩子
有着很强的执行能力，

有着非常聪明的大脑，

我基本上顿顿吃的都是有机食物，

我基本告别药物，

还做了很多其他的努力，

因为我以为这些事情能够
不仅仅让我有个好的宝宝，

还能给我一个最好的宝宝。

当我的女儿 Fiona 出生的时候，
她只有 4 磅 12 盎司重，

也就是，2.15 公斤。

儿科医生告诉我，
只有两个答案能解释

她过轻的体重。

他说：“要不然就是胚胎本身不好。”

“要么就是营养不好。”

我还在努力理清医生的逻辑线，

我的孩子，据医生所说，

是不健康的。

最终，我得知我的女儿患有
一种极其罕见的染色体病症，

叫做四号染色体损缺综合症。

她缺失了四号染色体的一个部分。

即便我的女儿很好——

她仍然存活了下来，

有着新生婴儿的嫩滑肌肤，

还有着玛瑙般的眼睛——

我研究了其他和她
有着相同症状的人群，

他们患有发育不良
和残疾的几率非常高，

有些甚至不会走路和说话。

我无法像塞翁一样保持平静，

女儿的情况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糟了。

但，这也是那则寓言显灵的时候。

她的诊断出来后的那几周，
我被绝望笼罩着。

坚信着这终将是一个悲剧。

但事实，总是阴晴不定的。

事实也蕴含着很多道理。

当我开始试了解我这个孩子，

这场悲剧就开始出现了转机，

我发现，我的女儿喜欢雷鬼音乐，

在我丈夫伴着旋律，
把她小小的身子来回摇晃的时候，

她会傻傻的咯咯直笑。

她玛瑙般的眼睛也变成了
最闪亮的湖蓝色，

她也很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

在五个月大的时候，她不能
像别的宝宝一样把头抬起来，

但是她会用她的眼睛进行交流。

一个朋友告诉我：“她是我见过
的最有意识的宝宝。”

然而，虽然我眼中的孩子冷静，专注，

一位来我家照看 Fiona 的职业理疗师

看到的却是一个神经迟缓的孩子。

这个理疗师对一件事情极其不满，

那就是 Fiona 现在还不能滚动。

所以她告诉我说，我们需要
去让她的神经醒过来。

有一天，理疗师弯下身子，

抓住了她瘦小的肩膀，

推着她说：“醒一醒！醒一醒！”

我们第一年找过几个理疗师，

他们通常关注他们认为
我的孩子不好的地方。

在 Fiona 第一次开始学会用右手，

去打她的悬挂绵羊玩具
的时候，我很高兴，

但理疗师却纠结于她的左手。

Fiona 不怎么用她的左手，

那只手的手指也经常交叉在一起。

所以理疗师说：“我们应该用个夹板。”

夹板会让 Fiona 不能运用她的手指，

但至少可以让这些手指
看上去是在正常的位置。

在第一年，我开始注意到几件事情。

一： 把寓言故事放一边，我孩子
碰到了几个坏的理疗师。

（笑声）

二： 我有选择权。

就像是一个人被要求
选择吃红蓝药丸的其中一个，

我可以把我女儿的不同视作一件坏事，

也可以把这不同视作是一种目标，

“谁知道呢？”

当理疗师谈论到孩子的时候，
他们乐于把自己置身之外，

“你不知道他究竟是‘迟钝’，
‘自闭症’还是‘不同’。”

我会相信我女儿良好
的人生之路一定是那种

尽可能抹去和正常人
一切差异的道路。

当然，这将是一场困难重重的追求，

因为，从细胞水平开始，
我的女儿就已经与别人不同了。

她生来就不是为了和别人一样的，

她会有一个离奇的人生。

所以，我的另一个选择就是，
我可以把我的故事，

把这个神经系统不同
和发展迟缓以及残疾的

坏故事，

变成一个可以消除我
对生活好坏评判的偏见，

简单的把我女儿的人生

看作是一个展开的，

敞亮又奇幻的人生。

一天下午，她躺在毯子上，

拱起后背，

把舌头伸到了嘴外，

试图把身子扭到肚子上。

她翻了个身又翻了回去，

之后又打算再翻一次，

她就在咖啡桌下面
来回翻滚着她 12 磅的身子。

一开始，我以为她会卡在那里，

但后来我看到了她眼睛
一直盯着的东西，

一根黑色电线。

她只有一岁。

有些其他同岁的孩子
一定已经能够站起来，

摇摇晃晃的走走。

对于很多人来说，我的孩子情况不妙：

一岁了还只能滚来滚去。

才不是呢。

我的孩子，有着柔软的灵活度。

我很高兴。

那天下午我就一直在
看一个婴儿拉扯着电线，

这件事情，

好坏难说。

（笑声）

我开始发觉，当我放开了

我对人生好坏的局限时，

我能够看到，我女儿人生的样子。

那是美丽的，

复杂的，

愉悦且困难的。

换句话来说：
是人生经历的另一种体验。

最终，我一家人搬到了另一个州，

换了新的一批理疗师。

他们不再纠结我孩子的不足之处。

他们也不把她的不同
当作是问题去解决。

他们看到了她的短处，

但也看到了她的长处，

并且他们鼓励孩子做自己。

他们的目标并不是
让 Fiona 看上去像个正常人；

他们的目标是让她尽可能的独立，

这样她就可以发挥
她自己独特的潜能。

但大环境对残疾人
并不抱有这样开放的态度。

我们把先天性差异叫做“出生缺陷”，

就像把人类当作是生产线上的产品。

当我们知道了同事的孩子

患有唐氏综合征，
可能会表达同情之心。

我们对一部关于坐轮椅的人
自杀电影喝彩的时候，

忘却了现实中坐轮椅的人告诉我们的，

刻板印象是不公且具有伤害性的。

有些时候，我们的医疗机构
决定了我们的生死。

Amelia Rivera 就是一个例子。

她和我的女儿有着同样的综合症。

2012 年， 一个著名的美国儿童医院，

剥夺了 Ameila 移植肾脏的权利。

因为，根据他们的定义，

她“智力迟钝”。

这就是有关残疾和表现力低下的故事，

在文化中的体现。

但也有个潜在的相反例子。

在这个故事中，
有智力缺陷的人都是好的，

因为他们能够教我们
一些不同寻常的事物，

他们也生来如天使一般亲切。

你们以前一定听过残疾歧视的比喻：

有着唐氏综合征的男孩儿
是上帝选中的特殊孩子。

又或是，带着拐杖
和交流设备的女孩儿，

是一个小天使。

这些事情在我女儿的生活中也存在着，

圣诞节那会儿，

有些人一想到要在盛会上
见到她天使的装束

——翅膀和光环，

就会感到很兴奋。

这影射出人们没有经历过生而为人

棘手的复杂性。

尽管大多数时候，特别是婴儿时期，

说真的，那时我的女儿
看起来就是个天使，

但是渐渐的，她也开始

跟其他孩子一样耍无赖撒泼。

比如在她四岁的那年，
推倒了她两岁的妹妹。

我的女儿同样拥有厌烦你们的权利，

就像其他孩子一样。

当我们给一个人贴上不幸的
或是天使般，好的或坏的

这样的标签时，

我们夺走了他们的人性，

随之而去的不仅仅是“人”的头衔
所带来的复杂性，

更是他们的权利和尊严。

我女儿的存在不是要
教会我，或者我们中

的任何一个人什么事情，

但是她确实让我知道：

第一，一个 22 磅的人
一天可以吃掉多少

马苏里拉奶酪棒——

记录显示是五个。

第二，质询我的民族文化中关于

什么使生活变好

以及什么使生活变糟的天赋。

如果你六年前告诉我

我的女儿有时会
用 iPad 应用软件沟通，

我一定会觉得那很悲哀。

但是现在，我回忆起我把
Fiona 的 iPad 交给她的第一天，

在那个 iPad 应用上有一千个单词，

每个都被一个小图标
或是小方块代表着。

我还想我当时的感受
是多么自豪和充满希望，

甚至女儿的几位理疗师
都认为我的期望太高了，

他们觉得她永远不能点中
这些小目标。

我仍然记得看着她
带着惊奇慢慢的学会

灵活的使用她小小的拇指，

按下按钮说出她爱的单词，

比如“雷鬼”和“奶酪”，

还有一百多个她很喜欢
但是暂时说不出的单词。

接着我们得教她
不那么有趣的词，比如说介词——

像 “of”，"on" 和 “in”。

我们在这上面花了好几个礼拜。

我还记得我们和一群亲戚

围坐在餐桌旁，

出人意料的，

Fiona 用她的 iPad 应用说，

“在马桶里拉屎。”

（笑声）

好坏难说。

（笑声）

我的孩子就是一个普通的人，

这一点意义非凡。

谢谢。

（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