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獲利而執法」的不公平──以及如何終結這種事

許多國家都有一項數百年前制訂且現在仍然在使用的法律，讓政府能夠奪取你的財物──你的房子、你的車子、你的事業──甚至不用將你定罪就能做到。法律研究者迪克．M．卡本特二世要帶大家探究「民事沒收」這種方法會如何威脅你的權益，以及如何創造強烈的金錢誘因，讓執法單位侵吞你的財物──他也提出一條出路，盼能──勞永逸地終止「為了獲利而執法」。

想像一下，明天你自己開車上路，

要去某個地方買你在 Craigslist
網站上找到的一件物品，

也許是一台很好的三千美金登山車。

價格這麼高的腳踏車，可能是
配有電動小馬達的那一種——

（笑聲）

也許把手上還有裝飾彩帶。

（笑聲）

賣家表明只做現金交易，

所以你在車子前座的置物箱裡
放了三千美金現金。

突然，你被警察攔下來。

你停下來時，警察問：

「你的車內有任何毒品、
武器，或大量現金嗎？」

你老實回答：「有。」

並不是你有毒品或武器，

而是有現金。

馬上，警察就命令你下車。

警察搜索了你的車，
找到了你的現金。

他當場就沒收了現金，

還說他懷疑這筆現金
和毒品犯罪有關。

幾天後，

地方檢察官聲請扣留你的現金——

永遠扣留。

在這整個過程中，你都沒有被起訴

或判定任何罪名。

這時候，你可能會說：

「啊，這不會發生在美國啦！」

（笑聲）

在美國，這種事天天都在發生。

這是對你的財產權
最大的威脅之一，

大部分人卻從來沒有聽過。

它叫做「民事沒收」。

雖然大多數人通常
都聽過「刑事沒收」，

但對這個名詞還是有點陌生，

所以我們先從沒收談起。

當我們的東西被沒收時，

就表示我們放棄它，
或我們被迫放棄它。

就刑事沒收來說，

一旦有人被起訴且被判罪，

他們就得要放棄
和該犯罪相關的財產。

比如，如果你用你的車
來運送和販售毒品。

當你被逮捕且定罪之後，

你就得要放棄你的車，
或你的車會被沒收，

作為處罰的一部分。

那就是刑事沒收。

但，以民事沒收而言，

沒有任何人會因犯罪被起訴——

是財產被起訴且判罪。

（笑聲）

你沒有聽錯：

政府確實認為沒有生命的物品
會犯罪且將之定罪。

就好像那東西本身犯了罪一樣。

這就是為什麼民事沒收案件
會有很奇怪的名稱，

比如「美利堅合眾國起訴
一台福特雷鳥汽車」。

（笑聲）

或者「奧克拉荷馬州起訴
53,234 美元現金」。

（笑聲）

還有我個人最愛的：

「美利堅合眾國起訴一件

公雞狀純金物品」。

（笑聲）

你可能在想：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我第一次看到民事沒收時，
就有這個疑問，

那時我和我妻子正在開車在路上。

不過我們沒有被攔下來。

（笑聲）

當時我正在讀民事沒收的歷史，

我是法律事務所的研究主管，
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我讀到了我剛才
提到的其中一件案件，

「美利堅合眾國起訴
一台福特雷鳥汽車」。

在那個案件中，卡蘿 • 湯瑪斯
將她的車借給她的兒子。

她的兒子在那台車子裡面
犯了一起和毒品有關的小罪。

卡蘿並沒有犯罪，

所以執法單位無法
將她判罪再把車拿走，

但他們可以——也的確做了——

用民事沒收的名義「將車判罪」，

再把它帶走。

卡蘿完全無罪，但無論如何
她都失去了她的車。

換言之，她沒有犯罪，卻要受罰。

我讀到這個案件時，我目瞪口呆。

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
這怎麼可能是合法的？

結果發現，在美國，
民事沒收是從海事法開始的。

在美國建國初期，
政府要對抗海盜行為——

對，是真的海盜。

問題是，政府通常無法抓到海盜，

所以政府會用民事沒收的名義

來將海盜的財產判罪並拿走，

用此方法來阻止海盜的非法獲利。

當然，若沒有用民事沒收的名義，

政府就不能把贓物拿走並保管，

如果這麼做就是違反了

最基本的正當程序和財產權的規定。

過去政府很少使用民事沒收，

直到八○年代向毒品宣戰，才有轉變。

我們將民事沒收的法律
再擴展到毒品犯罪上，

後來，再擴展到所有犯罪上。

加拿大和歐盟都有採用類似的法規，

所以現在幾乎每個人
都落入這套沒收法規的網羅，

比如拉斯 • 凱斯威爾這樣的人。

拉斯 • 凱斯威爾在麻薩諸塞州
圖克斯伯里經營一家廉價旅館。

他的父親在 1955 年
創立了這間旅館，

八○年代時由拉斯接手。

在拉斯擁有該旅館的這些年間，

經常有客人來投宿，

並犯下毒品相關的罪行。

拉斯並沒有容忍這些活動——

事實上，每當他發現有這種事，
他就會馬上報警。

拉斯完全無罪，
沒有參與任何犯罪，

就算如此，美國司法部仍然因為

其他人在他的旅館內犯罪，
就沒收了他的旅館。

但，拉斯的案件並非獨立個案。

1997 年到 2016 年間，

美國司法部沒收了

超過六十三萬五千件財物。

這就表示，每年，

有上萬人因法律案件失去財產，

卻不是因為自己被告或被判罪。

這裡說的不是大毒梟

或會上新聞頭條的金融詐騙集團，

他們涉及的案件通常
不是幾十萬就是幾百萬。

許多捲入沒收案件的人
都只是市井小民，

像拉斯 • 凱斯威爾，或是你，

或是我。

但，還有更糟的。

你是否在納悶：

這些錢和財物最後都到哪裡去了？

在很多地方，執法單位自己留下來了。

他們會用來購買設備

或支付建築物維修的費用，

或甚至支付薪水和加班費。

這很明顯是利益衝突。

這樣做等於形成一種不當利益刺激，
扭曲執法單位的權責。

這就產生一個問題
如何不對執法人員產生誤解。

明尼蘇達州羅徹斯特的
前警察總長羅傑 • 彼得森

就描述過警員要面臨的選擇。

他是這麼說的：假設我是警員，

我看到了一宗毒品交易。

現在我要面臨的選擇是：

我要去逮捕買家，

在街頭掃蕩非法毒品？

還是要去追賣家，

為我所屬的機關弄一些錢來用？

這就不難看出為什麼警員
可能會選擇追現金。

正是這種風氣，

造成費城的警員沒收整間房子。

2014 年，

克里斯和瑪凱拉 • 索羅維里的兒子

在他們家外面的街上販售了
價值四十美金的毒品。

四十美金。

警方監看著交易進行。

他們大可逮捕買家，沒收毒品，

但他們並沒有。

他們大可當街逮捕
索羅維里的兒子，

並拿走那四十美金。

但他們並沒有。

他們等到他回到家才逮捕他，

因為這樣他們就能沒收整間房子。

房子的價值是三十五萬美金。

那就是我所謂的，不當利益刺激。

但索羅維里的案件並不罕見。

費城，所謂的「友愛之城」、

「美洲的雅典」、

「自由的搖籃」、「憲法的發源地」、

自由鐘和獨立紀念館的所在、

「關愛之城」——

（笑聲）

這樣的費城卻在執行沒收的制度。

在 2002 年到 2016 年間，

費城透過沒收，取得了
超過七千七百萬美金，

包括一千兩百間房子。

汽車、珠寶、電器——

凡是被他們賣掉的，
收益都歸他們。

他們本來還會繼續下去的，

但一件集體訴訟阻止了他們——

我們團隊的集體訴訟——

（掌聲和歡呼聲）

謝謝。

我們迫使他們改變
執行沒收的做法，

並補償受害者。

（掌聲及歡呼聲）

當我們的團隊在 2007 年
剛開始研究沒收時，

我們完全不知道
沒收的收益有多少。

事實上，沒有人知道。

直到我們開創性的研究
「為了獲利而執法」，

我們才發現，聯邦法律的執法單位

已經中飽私囊近四百億美金——

是「百億」——

這是從 2001 年算起，

其中的獲利有八成以上
是透過民事沒收取得。

不幸的是，我們不知道

州政府及地方政府吞掉了多少，

因為在許多州是不用呈報的。

所以，在我們改革沒收之前，

我們永遠不會知道美國
到底進行了多少沒收行動。

我們迫切需要改革。

立法機關應該廢除民事沒收，

用刑事沒收來取代。

且所有沒收的收益都應該
存入一個中立的基金，

比如普通基金。

當沒收的收益不會直接
影響執法單位的預算，

我們才算終止「為了獲利而執法」。

（掌聲）

各位可以想像，

執法單位官員不會喜歡這種建議。

（笑聲）

他們會損失很多錢，

且他們相信民事沒收
是種有效的打擊犯罪工具。

問題是，

它並不是。

2019 年六月，我們
發表一項研究的結果：

沒收對於打擊犯罪並沒有幫助。

該報告也發現，

在經濟衰退時，執法單位

會追尋更多的沒收款。

所以，當市預算
和郡預算很緊的時候，

執法單位就會使用
沒收的方式來找錢。

所以，也難怪，

執法單位的長官能夠
預測犯罪大動亂——

（笑聲）

如果這些改革被採用的話。

但，有些州已經在進行改革了，

我們在全國各地推動改革，

因為，在我們改革沒收制度之前，

這種事都有可能
發生在我們任何人身上。

這種事在美國有可能發生，

這種事在英國有可能發生，

這種事在歐盟內外的
所有國家都有可能發生。

像你、我、索羅維里一家，
及拉斯 • 凱斯威爾這樣的人，

平常循規蹈矩的平民百姓，

我們都有可能在完全
意想不到的情況下落入圈套。

現在改始終止「為了獲利而執法」的時候了。

徹底終止！

謝謝。

（掌聲及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