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
是我们生命中神圣的书立。
那为什么我们要为一头
小心翼翼、精心准备,
而对另一头却不这么做?
想象一下,如果我们对待出生
像对待死亡一样。
有一名妇女经确诊怀孕了,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话。
因为大家都怕会说错话,
她会失去朋友。
她会去看医生,
而医生也选择,不专注于
为她怀孕和分娩做准备,
而只是侧重于治疗方案上。
她会——随着孕期进展,
治疗效果变得没啥用了,
(笑声)
这对朋友、家人或者医生
都会很难开口说:
“也许我们该别治了,
我觉得没啥疗效。”
(笑声)
即使孕妇本人,
当她说:“也许我该
为这个经历做准备了,
我觉得这次可能真的会分娩。
也许我该去看生育专科医生,
妇产科医生。”
她的朋友和家人则说:
“哦,不,不,
这事你还没准备好呢。
不,不。你不能放弃。
你得继续跟它对抗。”
在我们要跟孕妇加油打气时,
我们会说这些标准的话:
“你斗得过它的。”
我们这么做,否认死亡,
漠视死亡,直至死亡
来临的那一刻,
我们就失去了机会去治愈自己,
去修复好我们的人际关系,
去找到我们的人生目标
并留下遗产。
这些都是我们离世前
要准备好的一切。
死亡是自然的,
是完全不可避免的。
那为什么我们这么害怕
谈这个话题呢?
80%的人说,为生命终结
做计划是个好主意。
事实上,27%的人
在生前立了遗嘱。
在这27%的人当中,
只有11%的人负责履行生前遗嘱,
知道遗嘱放在哪。
(笑声)
这种不能有效地为死亡做准备
带来了非常现实的后果。
我们的医院挤满了靠呼吸机和
喂食管维持生命的人,
由看护守在身边的人,
这些看护者觉得他们唯有
希望出现奇迹,
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个
被守护的人想要什么。
我并不总是这样,
我并不总是幻想着
和别无选择,被困在这里的观众
谈死亡和临终的问题。
(笑声)
我以前很正常;
我以前和其他每一个人都一样。
(笑声)
过去我孩子有足球比赛时,
我常常会站在场外,
抱怨我家那位烦人的习惯。
(笑声)
我过去常常会提前几个月
来张罗度假的事,
我想当然地认为
自己还能活着去度假。
(笑声)
我过去常常对不打方向灯的人
感到异常恼火;
我会很抓狂。
但在2013年秋天,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那年与我一起生活26年的
老伴开始咳嗽,
他老是咳,一直不好。
我们去看了一个又一个的
专科医生,
没有人能搞明白
这位看起来很健康、49岁的男子
为什么老好不起来。
终于有一张拍到
一处略低于肺部的X光片,
查到了在肾脏部位
有一个高尔夫球大小的肿瘤。
然后我们又做了很多检查化验。
我在宜家上班,工间休息时,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
我问他:“嘿,情况咋样?”
他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他说:“哦,我刚看到检查结果。
说是我得了肾细胞癌——
(掌声)
谢谢。
已扩散到肺部了。”
我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我跑进宜家的洗手间。
我把自己关起来,
两手扶着隔间的门,
想要喘口气,
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
“我得出去,
我得去露天的地方。”
我终于到外面去了,
我觉得当所有一切都崩溃时,
大自然有些东西
可以让我们脚踏实地。
我终于回家了。
在最初的几天和几周里,
我们都很震惊。
有个画面老是出现在我脑海里,
这可能不大合适,
画面中,在我家前院的草坪上,
有一个巨大的筛子,
我们整个人生都被
倒进了那个筛子里,
所有再也无关紧要的东西
都被筛出来,
掉到了我前院的草坪上。
所有萦绕在我脑海里的
那些烦恼事,
如我的外表咋样?
我成功吗?
在学校等接送孩子的车龙中,
我有没有一部最不体面的车?
(笑声)
我老是斗不过讨厌的查理——
所有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笑声)
这是自我意识在作怪,
而留在筛子里的是
人和人际关系。
我对上周
还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开始感恩:
太阳下山时,
我和罗布去散步;
在我家后院绿油油的树荫下,
我躺在吊床上;
在客厅里,和我的儿子们打室内篮球;
这些是滋润我心灵的东西。
你知道那筛子里
还有什么东西
闪闪发光,升华至
以前想象不到的状态了?
现在。
就在当下。
它在没有将来时,出现了。
我也意识到我所享有的,
我拥有的时间,
想当然地认为,
我至少能活到平均预期寿命,
我的挚爱能陪我走完我这一生。
这是死亡带来的其中一件礼物,
它会让你对一直有的东西
感恩不尽,
平平常常,每天的事变得很神圣。
四个月之后,
罗布在圣诞节的晚上走了。
在他去世之前,
我让他给我制定一个计划。
他说:“回去上学吧,
拿个体育硕士学位,
你会跟儿子们有个
相同的日程安排,
你会赚更多的钱。”
只是我做不到,
因为他去世后,我悟到这个真谛。
我把它看成是一个棋盘游戏,
这盘棋叫做人生,
在这个游戏中,每个人都开着
他们小小的塑料车到处走,
他们把粉红色和蓝色的棋子
放进他们的车里。
在我的脑海里,
每辆车都载有两人:
一个是自我,
一个是灵魂。
我们很容易会让自我来开车,
但从现在开始,我知道在我的车里,
灵魂得是这名司机。
我相信灵魂是凭直觉说话的,
而我决定跟着我的灵魂走,
它让我学会了所有我能学到
有关死亡、临终和悲伤的东西。
我看书,听播客,
参加网络研讨会,
看TED演讲,
看纪录片。
然后我查到了有关临终陪护的资料,
他们是些非医务人员,
为垂死的人及其看护
提供身心支持。
现在我开始从一个新视角,
来看我和罗布一起的经历。
十个人当中有九个想死在家里,
临终关怀机构可以
提供相关的支持,
但是,临终关怀的模式要求
你得在他们那里住上几个月,
这样他们才有时间教你。
在美国,在临终关怀中心住院的
平均时间是11到17天。
在这样短的时间段里,
没有人能学会如何照顾自己的亲人。
正因为如此,
在临终的经历中可能会
出现些非常痛苦的阶段。
作为一名临终关怀志愿者,
我经常收到类似这样的短信:
“病人快不行了,
看护累坏了,受不了了。”
或者“病人对将要离世很焦虑,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将孤独地死去。”
这些人还有我自己,坦白地讲,
我相信我们当中大多数人,
会想有人能在身边静静地陪着,
有人之前曾走过这条路,
因而从中获得了经验和智慧,
有人可以帮助我们步入
这个神圣的时刻,
有人可以在我们
需要他们时陪伴我们,
他们就是临终陪护。
这就是我被召唤要成为的人;
而我确实成为这样的人了。
我想和你们分享一些
在我工作中遇到的故事,
来认识一下比尔和雪莉。
他们是我的父母,
我主要的实验鼠。
(笑声)
我想练习写出
人生终结回顾篇,
如果人们能看到他们生命的意义,
就会获得一种平和感。
要做到这一点,其中的一个方法
就是写自己的讣告。
所以我问我爸
他会不会考虑这么做。
他没多想就说:
“哦,我每天晚上
就是这样上床睡觉的。”
(笑声)
他说:“是的,在我入睡前,
我刚过了一遍讣告。”
我把它写了下来,
然后当他说到
“大家会怀念他……”那部分,
他说:“哦,你们几个孩子
得写这部分。”
所以我就把讣告发给了
我的三个同胞手足,
他们回了信,
说他们将会怎么记住我们的父亲,
言语极其感人,非常美,
我把这些回信读给他听。
他很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说:“嗯,我想
我这辈子过得还不错。”
这时,我妈说:
“嗯,我的讣告会很糟糕的。”
(笑声)
我问:“为什么?”
她说:“我从没上过大学,
没有一份职业。”
我说:“哦,那你做了什么呢?”
她说:“我一直都知道我想做妈妈。”
我问了她一些问题,
然后她发现,
事实上,她确实成为了一个
有五个孩子的妈妈,他们都很棒。
她是每个遇到她
的人的第二位母亲。
来认识一下比娅。
比娅的家人请了我,
因为她昏迷了一个多星期,
他们觉得她在挺着不肯离去,
但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第一次见比娅时,
她眉头紧锁,面带愁容。
她当时处于昏迷状态,
但听觉是最后才丧失的知觉。
我陪她坐了一会儿,
然后我建议由我来引导,
做一下冥想。
我知道她是在海边长大的,
所以我让她想象着
在沙滩上散步,
感受着风扑面吹来,
闻着徐徐吹来的海风,
听着海浪的咆哮声。
这个练习是让人专注于他们的身体,
并从大脑中抽离出来。
做完练习后,
我告诉她我会再来看她。
她抓住我的手说:“我爱你。”
我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
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我知道我跟她说上话了。
后来,她开始害怕自己一个人独处,
她所在的养老院里每个人都知道
她有这种恐惧心理,
在我坐在她身边陪她时,
大概是在第四个人走进来,
对躺在床上的她说:
“别担心,比娅,
我们就在这陪你,
你并不孤单。”
这时,我反应过来,
不管有多少人这么说,
她还是孤单一人。
所以我说:“比娅,就你自己,
这段路你得踽踽独行,
没有人能陪你去,
这一定很可怕。”
她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然后我们聊勇气,
聊她如何在她的人生中找到勇气。
三天后比娅去世了。
来认识一下里斯。
在这个故事发生时,
里斯九岁,
他是我的儿子。
那是在圣诞节的早上,
他和我一起去看罗布。
我在楼道里
跟罗布的朋友说解释情况,
他陪罗布陪了一晚。
里斯走进了房间,
10分钟后,我也进了房。
罗布处于昏迷中,
那次昏迷他再也没醒过来,
他张着嘴,嘴唇干燥,
无可置疑,他脸色呈将死面相。
里斯爬上床跟他爸在一起,
握着他的手,
摸着他的脸,
说:“我是个最幸运的男孩了,
因为我有个最好的爸爸。
我为我每一次发脾气
感到很抱歉,
我对我说过的每一句坏话
感到很抱歉,
谢谢你为卡莱布和我
做的所有有趣的事,
我决不会忘记你的。”
这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然后他说:
“那,爸爸,再见了。”
(笑声)
然后他对我说:
“妈妈,我好了,走吧。”
所以我们知道这事该怎么做;
我们知道该如何相互支持。
在凯特琳·多尔蒂的最新著作
《从这里到永恒》中,
她引用了精神病医生
欧文·亚洛姆的话。
他说:“饱受死亡焦虑
折磨的成年人,
他们不是感染了
某种外来疾病的什么外来鸟,
而是这样的男男女女,
其家人和他们的文化
没为他们编织御寒衣,
以抵御死亡的严寒。”
那,我来挑战一下大家,
在座有哪位要做一名织毛衣工?
(掌声)
我们的工作就是要
拿起毛线和毛线针,
打开门,让死亡进入房内。
如果我们不能谈这个话题,
我们就不能为死亡做好准备。
(掌声)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我认为第一步是
要很自然地看待自己的死亡,
这需要练习;
这不是练一次,你就行了。
(笑声)
所以我到哪都爱去找死亡。
(笑声)
我跟你们说了我不大正常的。
如果我在外面,
那就太容易了,对吧?
因为自然界里有死亡和腐朽,
即使是在绿色的东西里,
为它们只有一个季节好活。
但如果你坐在
一张会议木桌旁,没事。
如果你在看你的盘子,
死亡。
(笑声)
所以,对我来说,
这让我很自然地进入了这个循环,
就像我看到我也将成为
自然界的一部分,我并不会感到紧张。
我喜欢玩的另一个游戏是,
什么会比我更长寿?
(笑声)
你可以看看这个大厅,
在我们每个人都走了以后,
这个厅还会在。
这是一个很好的看问题方法。
(笑声)
我一直这样做,
直到我改变了看问题的角度,
即从我是最重要的
到我完全微不足道,对吧?
人生短暂,很渺小,
我们是凡人。
最后,记住这辆车,
灵魂在开车,
而自我牢牢地坐在后座上。
我建议让死亡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掌声)
因为死亡可以以一种方式
提醒我们做最好的自己,
我说最好的自己,
不是讲最白的牙齿、
最壮的身体、最炫的车。
我想说的是最好的人类自我:
善良,友爱
并且感激这被称之为
生命的神奇东西。
(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