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信任和疫苗

為什麼人們不相信疫苗？人類學家海蒂．拉桑帶我們探索醫學謠言如何產生、謠言的傳播方式，謠言如何引發全球抵制疫苗潮。她表示，儘管疫苗無法擺脫周圍的「政治和社會動盪」，但為了阻止疾病擴散，我們可以先走出第一步：與人溝通、傾聽和建立信任感。

我研究謠言

不是流言蜚語

也不是那種消息面

可以讓股市大起大落

我關注的是跟健康相關的謠言

無論是你的健康，還是世界的健康

比如多吃大蒜

或者多喝水

就可預防新型冠狀病毒

事情最好有這麼簡單！

謠言惡名昭彰

因為它不是事實

也不盡正確

又或者，只是無稽之談

我研究謠言很多年了

但我發現

每個謠言，都有一個故事

通常，都是很重要的事

在我過往的研究中
其中一個最感人，也最令人震驚的謠言

發生在奈及利亞境內的北部州

當時我協助聯合國兒童基金會
推動全球免疫的工作

謠言本身，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因謠言而起的的各界反應

謠傳

小兒麻痺疫苗其實是避孕藥

用來控制人口數量

也可能會傳染愛滋病

不、不是這樣的。

也可能是美國中情局用來監視
或統計人數的手段

不然，他們又何必派人逐門逐戶通知

一直強調小兒麻痺疫苗

當小孩死於麻疹

可沒人提到麻疹疫苗

重點不是澄清謠言

而是信任

缺乏信任才是主因

為什麼人們不相信疫苗？

不只是媽媽們對疫苗有疑慮

連在地的當權者也是

宗教领袖們

和地方上的政治人物

奈及利亞的卡諾州州長

甚至發起杯葛

全州抵制小兒病痺根除計畫

長達十一個月

為什麼這麼不信任？

當時是 2003 年

911 事件的兩年後

當地人深信西方國家

尤其是美國

與穆斯林水火不容

他們也清楚西方國家

尤其是美國

不僅大力推動

還提供金援

就為了根除小兒麻痺

反對者言之鑿鑿

因為不相信疫苗

不過一、兩個謠言

讓整個小兒麻痺根除計畫
又多花了五億美元

才讓整個計畫重新上路

彌補過去 11 個月的損失

繼續執行

奈及利亞的小兒麻痺病毒株
也因此擴散至 20 幾個國家

最遠，甚至傳到印尼

這就是謠言的代價

發生在奈及利亞的故事
只是冰山一角

我還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服務時

還因此被封為「救火隊隊長」

（笑聲）

我們，在那個當下才發現時間不夠

我只忙著救火，卻沒時間弄清楚

是什麼促成這一段又一段的故事？

為什麼疾病會全球擴散？

我離開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投入研究

應用研究

2010 年，

我在倫敦大學衛生與熱帶醫學院
成立疫苗信心計畫

召集人類學家、流行病學家

心理學家

數位資訊專家

和數學模式專家

試圖找出

謠言的脈胳軌跡

和謠言的影響力

希望能找到謠言的初期訊號

和傳播方式？

以及影響層面

了解謠言如何深入人心

這樣我們才能抓到方向

才能幫助政府

和防疫計畫

在謠言萌芽時就能發現並快速因應

這是初期預警系統

在 2015 年

我們提出了「疫苗信心索引」

揭露大眾對疫苗接種的看法

他們支持或反對的疫苗的程度

疫苗是否安全有效？

疫苗是否有用？

疫苗與信仰的衝突？

我們與來自全球成千上百的
受試者共同合作

研究信心和信任

更重要的是，觀察信任消長的時機

一旦信心崩跌

就是我們該出手的時候

這樣，才能避免重演奈及利亞的例子

我們監視全球各地的媒體和社群消息

跨及各種語言，而且全年無休

搜集所有跟疫苗相關消息

試圖找出大家對於疫苗的疑問或看法

關注他們的情緒感受

我們為此建立各類資訊的生態系統

藉此了解：

社會大眾的看法、我們該如何回應

我們想找到初期訊號

一旦有發現

我們在全球各地都有合作夥伴

他們熟悉當地環境

依此判斷

這只是個假警報？

還是我們該小心注意的前兆？

在倫敦，我們有其他的發現

謠言不止在當地流傳

甚至跨國傳播

我們看著謠言從東北亞的日本
傳到南美的哥倫比亞

就是透過歐洲和其他國家

謠言可以飛洋過海

我們目前所處的環境聯繫十分緊密

我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

在過去的十年裡，我們研究成果豐碩

今天是十周年慶

經年累月的研究，除了研究謠言

我們還有其他發現

這是監視全球消息網的收穫

全世界最不信任疫苗的區域，就是歐洲

法國更是拔得頭籌

（笑聲）

目前為止是這樣

有些謠言，的確已散播至世界其他角落

但我們的研究重點是歐洲

嗯~為什麼選擇歐洲？

我原先以為是美國

大部分的美國人，不相信疫苗

但是朋友們，我錯了

一位和我共事的政治學家

強．甘迺迪

他根據我們從 28 個歐洲國家
搜集到的資料

參考政治意見調查的結果

進行研究比對

他發現了什麼？

民粹政黨的支持者

和強烈反對疫苗的人，有高度重疊

他們質疑疫苗的重要性、安全性和效性

這告訴我們什麼？

疫苗與政治和社會氛圍息息相關

科學家對撲天蓋地的質問和懷疑

無所適從

為什麼？疫苗怎麼會是抗議對象？

我們歸納出幾個結論

但其中有一點：

關於疫苗，政府的協調介入很重要

政府強制、規定或建議接種疫苗

或建議為主，僅強制施打部分疫苗

疫苗是由大公司才能生產

這兩個機構：政府或大型企業

人民的信任度都不高

然後，疫苗是由科學家所研發

科學家都是精英

一般民眾對專業人士不了解

聽不懂專業用語

第三點，這是個互動緊密的世代

再加上社群媒體蓬勃發展

人人都可暢所欲言

隨意分享重要的事、焦慮和煩惱

找到同溫層

就認為自己的想法，值得重視

直到

與大家迫切相關的疫苗出現了

除了水，又有哪個健康議題

如此深入每個人的生活呢？

如果你想找碴

疫苗是個完美的攻擊標的

也因為如此，我們得更用心

在相關議題上，建立信任基礎

五花八門的問題

不斷湧入

為什麼要施打疫苗

像這類的問題
常常出現在社群媒體的討論中

為什麼不能為我的孩子
量身打造疫苗接種計畫？

疫苗的機制是什麼？

疫苗中的成分和防腐劑安全嗎？

疫苗反對者不是瘋子

也不是文盲

她們只是憂心的媽媽

有些媽媽來找我，說：
「大家都無視我們」

「每次我們說什麼，都有人指指點點」

「他們醜化我們」

「或認為我們是由反疫苗團體所動員！」

所以，我們要傾聽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去年

有個研究指出

2019 年有長達半年的時間

在網路上

有上億人

上億的使用者在社群媒體上發聲

在社群媒體發表對疫苗的看法

他們支持施打疫苗

他們是疫苗支持者

極力反對施打疫苗的人

也加入討論

而那些拿不定主意的人

就被極端負面的人

也就是我們說的反疫苗派

他們極力拉攏舉棋不定的人

速度高達 500%

比起疫苗支持者的進度

快 500%！

反對者更靈活，反應明快

他們也傾聽

大多數人相信疫苗是有益的

也同意疫苗很重要

但這些信念備受抨擊

我們要促成更多的對話機會

方法有很多

對醫學專家來說可能不容易

在專業不被信任的情況下，繼續溝通

這很不舒服

他們也忙到沒有時間聽完所有問題

但我們不能袖手旁觀

因為很多認真的父母不相信我們

他們只是尋找對話的機會

我們應該訓練志工
將他們安排在候診區

安排熱線志工

建立線上聊天室

即時作回覆

對於孩子們，尤其是在學的孩子

教導他們免疫系統

讓他們知道

疫苗，就是打在你弟弟身上的那個疫苗

可以刺激天然的免疫系統

疫苗是個偉大的發明
這也是為什麼要施打疫苗

我們要建立人們對疫苗的信心

我們要傾聽

儘管備受質疑

而且批評源源不絕

難聽的話，我聽過不少
你們無法想象

我是個樂觀主義者

是年輕的世代，讓我可以樂觀

年輕的朋友們也漸漸發現

社群媒體的風險

假新聞

身份冒用

而且，年輕人也開始相信科學

其中的有些人

他們的母親就沒有讓他們施打疫苗

2019 年春天

18 歲的伊桑．林登伯格

在 Reddit 平台上，發一篇文章

「我媽媽不相信疫苗」

「她擔心疫苗會引發自閉症」

「實際上，她對此深信不疑」

「但是我已滿 18 歲」

「已經是高三生了」

「我有駕照，也可以投票」

「我可以自己去補打疫苗」

「有人知道疫苗要去哪裡打嗎？」

這篇發文在網路上瘋傳

也促成整個年輕世代的改變

去年秋天，我聽到伊桑的演講

那是在歐盟舉辦的
全球疫苗高峰會的一個會議

他侃侃而談

我很感動

他對著滿場的觀眾

分享自己的親身經歷

然後他提醒大家

他說：「你知道
大家都說他們訊息不正確」

「就讓我來告訴你們
什麼是訊息不正確」

「有一種錯誤訊息
就是形容像我母親這樣的人」

「他們說，我母親不是一個好媽媽」

「就因為她沒有讓我打疫苗」

「其實我要說的是，她拒絕疫苗」

「是出自於愛」

「因為她深信，拒絕疫苗
才是對我最好的安排」

「雖然我們對疫苗的看法不同」

「我不想，也永遠不會改變她的看法」

「但她不是壞人」

這是一個青少年給大家的提醒

同理心、善良和理解

我們有的是科學證據

可以澄清錯誤的謠言

這並不難

難的是處理關係

而不是澄清

謠言只是表象

並非主因

人與人之間若能互信

他們就能承受小風險
以避免更大的災難

我期望

像我們這些從事醫療和健康的人

能保持謙卑，拿出勇氣作對的事

積極行動

就像伊桑這樣

與意見相反的人作溝通

這是我的盼望

謝謝

（掌聲和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