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讓大規模槍擊案的兇手出名了

2020 年 7 月 20 日，科羅拉多州奧羅拉一間電影院發生了大規模槍擊案，讓小鎮和全國都大為震驚。對許多人來說——包括在這場悲劇中失去兒子的湯姆．特維斯——接下來的新聞報導把焦點放錯了地方。為什麼報導都大量聚焦在兇手，而不是受害者或第一線應變人員的英勇行為？特維斯希望媒體能夠注意，要為大眾的利益（而非自身利潤）考量，不要給予兇手他們想要的：惡名。

每位家長最可怕的惡夢：

2012 年 7 月 20 日，

凌晨四點半我的手機響了。

是我兒子亞力克斯的女朋友
阿曼達打來的。

她歇斯底里地說：

「湯姆，湯姆，有人開槍殺人了，

他們把我從戲院拖出來。

他們不讓我留下來。

我想要留下來，
但他們把我拖出去了。」

我對阿曼達說：

「阿曼達，你還好嗎？
你受傷了嗎？」

她說沒事，她還好，

艾力克斯救了她的命。

接著我說：

「阿曼達，艾力克斯呢？」

她嗚咽地說：

「我不知道，我們找不到他。

他們把我拖出戲院。

他們要我離開。

他被射中了。

我試著叫醒他，但是我叫不醒他。

他就是不起來。

他們把我拖走了，
但是我不想離開他。」

我對阿曼達說：

「你最後見到艾力克斯時，

他在流血嗎？

你身上有他的血嗎？」

她哭著說：「有，很多血。」

然後她就崩潰了。

艾力克斯愛阿曼達。

他是世界上最讓人尊敬的人之一，

在他 24 歲時，

他必須選擇冒著生命危險

來確保她可以活下來。

我心底知道，如果他無法起來，

說明他已經死了。

我前一天晚上

剛到夏威夷

與我的妻子凱倫

和小兒子

來這裡度假一週。

我們是真的

在五千多公里之外。

凱倫和我瘋狂地打他的手機，

卻都是徒勞。

我們留下很多語音留言。

接著我們轉向媒體。

但我們能找到的資訊

都是關於兇手

以及他裝設陷阱的公寓。

我們試著打電話給奧羅拉警局，

但就是無法得到答案。

但事後想想，這是可以理解的。

他們在處理

十二人死亡、七十人受傷，

這場大屠殺非常慘烈，

警方不得不把一些受害者

放在警車後座送到醫院，

因為救護車已經不夠了。

那時的景象既可怕又混亂。

我們再也無法見到艾力克斯了，

他受的傷嚴重到

我甚至得擋住，

不讓他的母親去看他，

因為我怕他這最後的影像
會在她腦中一直揮之不去。

但你們知道我們一而再
再而三看到的是誰嗎？

兇手。

他的照片無所不在。

有一篇文章有六段那麼長，

提到他的名字四十一次。

媒體讓他成名。

但我的長子，艾力克斯，

一個英雄，

卻沒有出現在這些最初的報導中。

凱倫和我馬上就察覺到
有不對勁的地方，

從科倫拜事件之後，

媒體對於這類隨機大規模
槍擊的反應方式出了問題。

我們開始研究，

我們了解到，

如果我們能夠改變

媒體報導的方式，

我們就能減少槍擊案的數量，

並拯救人命。

（掌聲）

讓我解釋一下。

幾乎所有隨機大規模槍擊案的兇手

都有一個共同點。

有人能猜出是什麼嗎？

他們想要惡名。

他們想要成名。

事實上，

這些兇手自己就告訴我們這一點。

桑迪胡克小學槍擊案的兇手

有一張表格，

整理了過去大規模槍擊案兇手
和死亡人數的資料。

奧蘭多脈衝夜店槍擊案的兇手

打電話給當地一家新聞台——

就在他進行攻擊的時候！——

接著停下來查看臉書，
看他有沒有被瘋傳。

在帕克蘭犯案的兇手

錄製並上傳了

一支影片，

宣稱：

「你們在新聞上看到我，
就會知道我是誰。」

奧羅拉戲院槍擊案的兇手

告訴他的精神科醫師，

他知道他無法在科學領域
對世界造成影響，

但他可以透過把人炸死來成名。

最有力的例子，

烏姆普夸社區學院槍擊案的兇手

在他的部落格上提到一位
過去的大規模槍擊案兇手，

他寫到：

「我注意到，像他這樣的人

都孤獨一人，默默無聞，

但當他們殺傷人，

全世界都知道他們是誰。」

原本的無名小卒

現在成了眾所皆知的人物，

每個螢幕上的報導都有他的臉孔，

地球上每個人都在說他的名字，

全都發生在一天之內。

看起來，你殺的人越多，

你就越會成為注目的中心。

這些只是少數幾個例子。

我還可以一直說下去。

這些兇手在告訴我們，

他們想要和過去的兇手一樣成名，

而媒體不斷

給予他們追求的：

惡名。

（嘆氣）

關於槍枝的辯論非常情緒化，

我們的心理健康議題非常複雜。

兩者都需要時間來修正。

但，若想減少大屠殺，

我們並不需要國會有所作為。

我們需要的是大眾媒體的製作人

及消費者採取有良心的行動，

別再提供「惡名」這個獎勵。

（歡呼聲）（掌聲）

因此為了拯救人命，

凱倫和我成立了「抵制惡名」，

旨在要求媒體

堅守這些有研究支持的原則，

來保護我們的社區。

一，報導所有的事實，

包含兇手的心態、基本資料，

以及和動機相關的側寫資料，

但盡量少用到他們的名字和相片，

除非他們還逍遙法外。

二，限制使用兇手的名字，

一篇文章只能用一次，
且不能放在標題上，

不能在顯眼的位置放照片。

三……

三！

（笑聲）

我不太擅長數字。
（笑聲）

拒絕刊載

任何由兇手提供的自利素材。

（掌聲）

讓我說清楚：

這並不是侵害任何人

被憲法第一修正案保障的權利。

這並不是審查制度。

我們僅僅只是在請求媒體

讓他們已經擁有的方針
能夠發揮效用。

比如，

媒體不會報導

被綁架的記者，

以保護他們。

媒體不會報導

性侵或自殺事件

受害者的名字和影像。

這些負責任的報導慣例

能保護大眾的安全，

且完全不會影響到

大眾知情權。

學術研究指出，

一般的新聞消費者

不想聽到那麼多兇手的資訊。

反之，

媒體應該多報導的名字和影像，

是受害死傷者、

英雄、

第一線應變人員的。

他們應——

（掌聲）

他們應該將心理健康及公共安全

領域專家的資料和分析發揚光大。

所有專家都同意。

美國聯邦調查局、

國際警察協會、

主要城市警察首長協會、

以及 A.L.E.R.T.，

這是個執法組織，

旨在訓練第一線應變人員

如何阻止尚未被制服的槍手，

大家都贊成「拒絕惡名」原則。

事實上，2014 年，

美國聯邦調查局發動了
「不要說出他們的名字」活動

來支持這個想法。

美國精神醫學學會

支持將這些兇手的身分識別

減少並降至最低。

這個想法傳遍全球，

紐西蘭總理

在基督城槍擊事件之後
也呼籲「拒絕惡名」。

雖然我們非常希望媒體能改變，

但媒體是營利組織。

它們不會改變，
除非我們要求它們負責。

（掌聲）

媒體賺錢的方式

是靠廣告，

以閱讀量和點擊率為基礎。

如果我們能夠減少

某個主題的閱讀量和點擊率，

媒體就會改變報導
這個主題的方式。

所以，下次你看到
任何媒體組織——

平面媒體、數位媒體、
廣播電台，或電視台——

在沒必要的情況下

大肆報導兇手的名字和影像，

請不要再看下去，

不要再聽下去，

不要再點擊，

不要按讚，

也不要分享。

寫訊息給製作人、

編輯、電台經理，

及這些新聞組織的執行長。

記下贊助這些報導的廣告商，

寫信給它們的執行長。

因為，若能同心協力，

我們就能促使媒體在採取行動時

多以公共安全為考量，

而不是利潤。

此舉對艾力克斯來說已經太遲了，

對我的家庭來說已經太遲了。

但請不要因為無所作為
而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沒有人會想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代價太高了。

因為對於尚未成為受害者的人，

現在還不遲。

我們有能力

減少隨機大規模槍擊。

讓我們盡力而為。

謝謝。

（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