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一般的身教：無語良師 - 陳慶華教授 (Dr. Chin Kin Fah) 於 TEDxPetalingStreet

陳慶華教授和我們談無語良師的大愛和非一般的大愛奉獻。慈濟尊稱遺體捐贈者為 "大體老師"。遺體捐贈者，發揮生命最後的使用權，化無用的死後身軀，奉獻醫學教育培育良醫，他們不僅是生命的勇者、捨身的菩薩，也是醫師及醫學生的 "大體老師" 與 "無語良師"。

謝謝各位的到臨。

今天我要講的是"非一般的身教"，

關於我們在馬來西亞推動的
無語良師計畫的來源及往後的發展。

佛經上有這樣的記載：

當佛陀還是一位菩薩，

還留在生死的輪回的時候，

某一天，他在森林裡看見一隻母老虎,

很饑渴很憔悴的母老虎
和在成長的兩只小老虎。

可是因為旱季的關係，
沒有食物的來源，

所以母老虎沒有奶餵養兩隻小老虎，

所以母老虎想把其中一隻小老虎吃了，

當著是食物，養活兩條生命，

佛陀那時候看了，
流露出大悲和大愛的心態,

覺得很可惜，這三隻動物的生命，

它們只是動物。

那時候佛陀是一位菩薩，

他就犧牲了他的大體，

給母老虎當成食物。

可是那時候母老虎很憔悴，

連吃他的力量都沒有，

所以佛陀就要把他的肉和血
一塊塊的奉獻给母老虎，

結果生命也犧牲了，

母老虎活了，
兩隻小老虎也活了。

這就是我們無語良師的心態。

他們為了醫學的教育，

為了馬來西亞以後醫生的前途，

為了病人的前途，

他們也把他的大體

在往生之前貢獻給醫學教育，

和給醫學生做訓練。

他們寧可醫學生和醫生
在他們身上割錯千萬刀，

讓他們的身體承受千萬刀的痛苦，

也不願意以後醫生
在病人的身上割錯地方。

這就是他們的精神。

這位是林乾先生，
馬來西亞第一位無語良師。

他透徹生死。

他患有末期直腸癌，

他的病是不能夠醫治好的。

他有敗血症。

那時候，病得很重，
所以醫生們就打電話告訴我，

當時我在國外講課。

那時候我在想，

其實我和他之間有話還沒講清楚，

所以就叫他們繼續搶救，

結果當我回來的時候，
看到那種狀況的時候，

和家屬見面的時候，

我和他兒子眼對眼，看了一眼，

大家心中明白，

我們到底還是有句話還沒講清楚，

他到底願不願意做我們的無語良師？

結果搶救回來後，
在一個星期天的晚上，

當他清醒的時候，
我問了他一句話，

"你願意成為我們的無語良師嗎？"

他說，"陳教授，謝謝你搶救我回來，

因為這是我人生之中
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要是我沒有做這件事情，
我會遺憾終生。"

因為他其實已經確定
要做無語良師了。

所以，他有這個機會。

之後他很安然的，很輕鬆的
在馬大醫院度過他最後的生命。

因為他已經把大體奉獻上了，

他已經忘我了，無我了，

所以他都不需要藥的控制，

他能夠很輕安自在的往生。

這就是他的照片，

你可以看到那種心中安樂的感覺。

不止這樣，他的家屬也因為
他的犧牲和奉獻感到安慰，

所以他的家屬很高興
他能夠成為一位無語良師。

從他身上我也學到了
無語良師是一種良藥，

對於末期癌症病人。

這位是梁老先生，
他患了嚴重的胃癌的時候，

他叫我把他的胃切除掉，

他說，"就算我在手術臺上去世
我都無所謂。"

可是我告訴他說，
"你的胃癌其實是末期了，

就算開刀也是醫治不好，

可是我可以給你一種良藥。"

我告訴了他林乾先生的故事，

在故事還沒有講完之前，
他已經決定了，

他要成為一位無語良師。

之後他不再叫我幫他開刀了，

他說，"我不需要開刀了，
因為這是我人生之中所最重要的，

這是我生命終點所能夠做的奉獻。"

所以他很安樂的，

當他收到他的大體捐贈卡的時候，

在一個小時之內，
他就往生了。

這些往生的大體老師，
身體都是很輕鬆的。

這位是Tay Eng Wah。

他在兩天前往生了。

他也是有末期的敗血症。

他為了他的癌症，
經過了很多的治療。

上個星期天，他問我，

"我的癌症是不是末期了？

到底還能不能夠醫治？"

那時我跟他講其實是相當末期了。

他說，"我不要接受治療了，
我想就這樣安然的走。"

所以我告訴他，
"你要走也是要走得快樂，

你要走也要走得輕鬆,

因為你必需定下你的心，

你必須把你的身體放下來，

這樣在死亡的時候，

但你看到白光的時候，
你就能夠跨過那一步，

跨過死亡，跨過生和死的限制。"

結果他和家屬談了之後，

他也成為我們的第22位的無語良師。

在聖經上，也是有這樣的記載。

羅馬書第12章述說著，

其實神也鼓勵人奉獻身體：

"把身體獻上，當作是活祭，

因為這是聖潔的，這是神所喜悅的。"

因為當你把身體奉獻了，

當你已經無我了，

那時候你的心靈和神是接近的，

從此之後你就不看待世上的那種想法。

因為你的身靈
已經接近神的那種善良純真。

所以這是一件好事，
當你奉獻大體。

這位是吳老師，吳麗婉老師。

當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患上乳癌，

而且擴展到全身的皮膚，
大局面的毀傷，

在那兩年之內，
她每天都要去醫院把皮膚清洗，

那是相當痛苦的，
而且她身體有產生一種味道。

當我看到她的時候，她說，

"我要成為馬大醫學院的大體老師。

因為要是我的神能夠為了世人
而奉獻他的身體在十字架上，

為什麼我不能夠在我往生的時候，
把我的身體奉獻給醫學做研究？"

她很堅持的要我接受她做無語良師，

可是在我們醫學上，這是異件。

因為要處理大體老師患有大局面
皮膚的毀傷，是相當頭疼的。

所以那時候我也不知道，
到底應不應該要接受她的要求，

可是為了圓滿她的許願，

結果我接受了她。

當時她的丈夫告訴我，

過後在工作坊的時候，

她其實在往生前告訴她的丈夫，

"如果陳教授不接受我的大體，

你就讓我以為我已經是
大體老師了，不要告訴我。

讓我去的時候知道
自己是一位大體老師。"

很慶倖的，她很順利的
圓滿她的工作坊，

她其實在她整個工作坊上，
身體上是最完美的一位，

她真的是真善美的大體老師。

在她的遺言裡面，
她從來沒有講過自己的話，

她所說的都是希望
醫生能夠救任何的生命，

減少病人生病的痛苦，

也希望我們的醫學生
能夠繼續給病人服務。

這位是Chong Lai Fong老師，

她也是說，"歇盡所能，幫助病患。"

就這麼短短的字，
確深深印在我們醫學生的腦海裡面。

當他們畢業成為正式的醫生的時候，

他們就會想到，

"我所要做的就是
要盡歇所能，幫助病患。"

當然這位李淑清老師，
她一輩子都是老師。

她是一位很出名的校長，

也是一位很出名的烹飪師。

在她走完這個83年的路程之後，

她也想在她生命終點最後一站，

也做一個永恆的無語良師。

結果她在她生命走完的時候，

她也成為了我們的無語良師。

我們從她身上學到很多。

她是一個很愛自己身體的人。

每天出門她都要去洗頭髮。

就算去醫院最後一分鐘的時候，

病得連走都沒有力氣，

她仍然要去清洗她的頭髮。

當我們去家訪的時候，

我和我的醫學生與她交談之後，

發現她其實是喜歡洗頭髮的人，

所以從此之後在我們的大體老師工作坊，

每天早上我的醫學生，
都會為我們的大體老師清洗頭髮。

這是我們所講的"同理"，

這是因為我們認識我們的無語良師。

到底無語良師的奉獻，
這種生命的獻禮，

到底它的意義在哪裡？

其實在五年前當我從英國回馬的時候，

我發現到馬來西亞其實並不缺乏醫生。

其實馬來西亞有23間醫學院，

每年馬來西亞有五千位醫學生畢業，

可是問題是在於
馬來西亞到底有多少培訓師？

其實是蠻缺少的。

對比的話，很可能是一個培訓師
要訓練60個才畢業的醫學生。

60個排隊在一起的時候，
你是看不到尾巴的，

所以，這是我們馬來西亞的問題。

當時我在想，必須要突破這個局面。

唯一能夠突破的，那時候我就想說，

讓我們看看大體老師
到底能夠幫助我們訓練醫學生嗎？

所以在4年前我們就進行了第一次
體驗到用人類大體來進行工作坊，

讓醫學生和醫生們
能夠用大體來做模擬手術。

用大體畢竟是像真人一樣，

所以當你做手術，

你能夠學習技巧方面的問題，

也能夠看出身體的結構和進行你的手術，

然後你可以學慣用同樣的方式，

就算犯錯了至少大體也不會死亡。

在真的病人身上就是死亡了。

所以這次工作坊非常成功，

外國各地都有醫學生來，都有醫生來，

教授從韓國也過來了。

可是那時候我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就是我們所利用大體是無人領取的大體。

因為無人領取的大體，

怎麼能夠教醫學生進行這種複雜手術？

因為我們不能夠
向無人領取的大體拿同意書，

因為在醫學上同意書是很重要的。

所以那時候通過慈濟大學，

我就認識了所謂的"無語良師"。

因為他們是很特別的老師，

雖然他們不能講話，

可是他們會用自己的大體來教醫學生，

而且這是經過家屬及無語良師的同意的，

所以我們能夠教我們醫學生，什麼是"同意"。

什麼是"解凍"？
因為我們用急速解凍的辦法，

急速冷凍的辦法，把大體保留起來，

所以在解凍後，
大體和真人是完全一樣的。

所以他們不再是一具冷冰冰的大體了，

他們在這個計畫裡面，
他們是有著溫暖的故事的人生，

每個大體的老師都有名字和身份的，

所以我們醫學生和老師能夠為他們致敬。

在整個計畫，

我們所注重的
雖然是在於模擬手術的課程，

在於教醫學生和外科醫生
怎樣做某些手術，

而真正的重點是在於人文素養。

因為在這個無語良師計畫裡面，

這些韓國外科醫生，
他們到來馬來西亞，學習某種手術，

在這個時候他們認識了
我們的無語良師，

他們知道他們的大體老師的名字，

他們在手術之前也進行了三分鐘默禱，

他們離開馬來西亞的時候，
他們永遠就記住他們的無語良師，

而且讓我們能夠向我們的家屬致敬。

模擬手術雖然是相當的先進，

可是整個計畫的重點是培養，

因為在整個教學上，
醫學生都參加了家訪，

讓他們有機會和家屬交談和溝通，

認識了什麼是"同理心"。

這同理心在醫學上是非常重要的，

因為就是同理，所以能夠瞭解
病人的要求和家屬的感想。

而且在整個計畫裡面，

他們每天早上、每天晚上
都要為我們的無語良師淨身，

所以當他們看到吳老師進來的時候，

她的身體、潰爛的皮膚，

你可以想像到那種震驚的感受，

這位老師為了我們把她的大體奉獻上了，

雖然身體大局面的潰爛 ，

這讓我們醫學生產生了一種同理心，

讓他們感受到病人的重要。

這是我們所做的一項研究。

你會發現那些醫學生
當他們參加了無語良師工作坊，

他們參加了家訪，
他們每天幫無語良師淨身，

你可以發現其實他們的同理心
的數據是相當高的。

在你的左手邊，
那些醫學生有參加工作坊。

在右手邊，
那些醫學生有參加工作坊，

可是並不是在計畫裡面，

他們沒有參加家訪
和幫大體老師淨身。

你可以看到他們的同理心
的對比是比較低的。

所以，這告訴我們說，
其實整個無語良師計畫

是能夠培養我們醫學生的同理心，
培育未來的仁醫，

而且最重要的無語良師本身，
不只是教學，

他們跨越了宗教。

他們是馬來西亞宗教的橋樑。

因為他們的大愛和大舍，
所以我們能夠把各種宗教融合起來。

這是我們的啟用儀式。
你可以看到天主教、

基督教、佛家、興都教，
大家都融合在一起。

為了我們的無語良師，
為了我們的醫學生。

而且我們醫學生也不分宗教的
參與送靈的隊伍，

所以這些都告訴我們，
無語良師其實都能夠擁有美好的善別。

能夠有機會和家屬
交談他們的身後事，

告訴他們為什麼
要成為無語良師，

而且他們也能夠善別，
走完生命最後一程，

而且不只這樣，
家屬也因為他們的奉獻，

也能夠同時感受到那種喜悅，

而且能夠擁有美好的回憶。

所以我們非常感恩無語良師的奉獻，

也非常感恩家屬對無語良師所給的支持。

在此，我向大眾和無語良師致敬。

（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