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環境史學家寫給回收的輓歌 | 巴特•艾爾摩 | TEDxOhioStateUniversity

巴特•艾爾摩在此篇演講中提到要解決當前塑膠垃圾的問題，答案就在世界最大的飲料業巨頭之——可口可樂的發展歷程中。巴特•艾爾摩研究歷史的進展以便找出人類如何在地球上永續生存的方法。出生於喬治亞州亞特蘭大市的巴特是俄亥俄州立大學的環境歷史學副教授及校內永續發展中心的成員。他著有《 從一杯可樂開始的帝國》一書，講述世界最大的不含酒精飲料品牌的全球生態史。從 2016 年到 2018 年，他擔任華盛頓特區新美國基金會的卡內基研究員，目前任職於西維吉尼亞州大學出版社，擔任《資本主義歷史及環境》一系列書籍的主編。目前他正在撰寫兩本新書：《種子資金：孟山都的過去以及食物的未來》及《日不落之地：美國南方及全球生態變化》。

TEDx 由地區社群獨立舉辦，演講採 TED 大會形式。更多相關資訊：http://ted.com/tedx

如果你上星期用了一個塑膠瓶，

但是沒有將它回收，

我敢說，450 年後，

這個塑膠瓶仍然存在這個星球上。

因為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

研究人員最近發現
大約需要漫長的 450 年時間

才能讓用聚對苯二甲酸乙二酯
製作的瓶子，

也就是我們熟悉的
PET 保特瓶完全分解。

所以我可以想像 450 年後，

某個可憐的傢伙從地上撿起你的瓶子，

然後轉頭跟他的朋友聊天，

他可能會這樣說：

「喂！老兄，」 ——450 年後
「老兄」這個字眼還在通行，

「你相信嗎？！我是說，

他們把石化燃料這種有限資源

做成容器，然後呢？

他們只用一次，

用完之後，

就扔掉了？！

太扯了吧！

什麼樣的先進文明會做這種事？」

我猜他們會進一步問為什麼。

如果我今天要嘗試給他們一個解釋，

我就得提到一個標誌。

一個從上小學以來
始終包圍著我們的標誌，

我們每天都看得到。

沒錯，就是這個回收標誌。

它是在 1970 年

由一位名叫蓋瑞•安德森的
研究生設計出來的，

他當時在南加州大學就讀。

當時回收的措施剛起步，

他想設計一種標誌來表示
這種封閉的循環回收系統。

也就是說，這個系統裡的每樣東西

都會一次又一次重複地使用。

地球就會變成沒有垃圾的世界。

看起來很棒，

把東西放到回收垃圾桶裡
好像日行一善一樣，自我感覺良好。

但這個標誌其實是個謊言，

因為今天只有大約 30%……

全國所有用過的保特瓶
只有大約 30% 被回收！

也就是說有 70% 的瓶子 ——
70% 之多喔 ——

進入垃圾掩埋場、河流，
最終進入我們的海洋。

這當然會造成一個
史無前例的大問題。

科學家最近表示：
預計到了 2050 年，

以體積來看，海洋中的塑膠
可能會比魚多，

實在太離譜了。

在洋流中翻騰的塑膠
所製造的問題之一

就是塑膠粒子會進入供水系統中。

這些粒子稱為「微塑膠」。

最近的一項研究顯示，

國內有 94% 的自來水
檢驗出微塑膠。

你在喝塑膠！

換句話說，問題已經不只是
存在於海洋中了。

它已經進到我們體內。

我們必須弄清楚，

該如何終止我們眼前的
這場塑膠污染瘟疫？

要回答這個問題，
我認為不需要新技術，

也不需要新科技產品
來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需要的是
好好地了解我們的過去，

好好地了解歷史。

當我想到塑膠容器時，

我就想到一家最具歷史代表性的公司：

可口可樂公司。

我在世界各地旅行了約 10 年，

到過秘魯、印度，甚至更遠的地方，

去了解這家源自我家鄉的企業
所留下的生態足跡。

我自知，

要找到解決塑膠問題的方法，

這並非尋常的起點。

因為一談到可口可樂公司，

人們想到的是企業流氓
和他們所製造的塑膠垃圾。

綠色和平組織說，

可口可樂一年生產高達
1000 億個塑膠瓶。

大約是全球製造的
塑膠瓶總量的五分之一！

所以可口可樂公司是問題的一部分。

但如果我們檢視它的過去，

檢視可口可樂塵封已久的歷史檔案，

應該能找到未來問題的解決方案。

所以，讓我們回到過去，

讓我們拜訪一下約翰•潘伯頓——

可口可樂配方的創造者。

他是一名藥劑師，
於 1870 年代來到亞特蘭大，

想在專利藥品市場一夜致富。

不幸的是，

他的公司不但在火災中付之一炬，
而且還發生了兩次。

於是他在 1870 年代末破產了。

聽起來不太像是會創造出
全世界最暢銷品牌的人，對吧！

反而像是註定不會成功的人。

如果是你，運氣不好
又想賺點錢時，你會怎麼做？

你可能會看世界的景況，然後說：

「好吧，現在熱賣的飲料是什麼？

我看看能不能模仿它。」

而這正是約翰•潘伯頓的計畫。

他發現一個來自法國的
馬里亞尼葡萄酒，

用發明人的名字
安傑洛•馬里亞尼來命名，

在市場上賣得如火如荼，

因為它其實是摻了南美洲
古柯葉的波爾多紅葡萄酒，

於是裡頭帶有微量的古柯鹼。

各位，這是含古柯鹼的葡萄酒！

（笑聲）

很刺激的飲料，

（笑聲）

而且讓你精神大振。

我們第十八任總統
尤利西斯•格蘭特也喝這東西。

「嗯，感覺很好。」

那當然，總統先生，
因為裡面有古柯鹼。

（笑聲）

還有一點，

他輕鬆自在地說那是好東西，

但它根本就像是 19 世紀的
四洛克 ［俗稱：失身酒］。

甚至連教皇也喝這個東西，好嗎？

如果你不是天主教徒，想像一下，

如果聖餐中有馬里亞尼酒，

我想我們今天全都要
報名參加天主教會了。

當時約翰•潘伯頓霉運當頭，

又想設法賺錢時，

看到了這個飲料就說，
好，就做這個了。

嘿，各位，這可是可口可樂的前身。

這是 1880 年代出的第一個廣告，

產品名為「潘柏頓古柯葡萄酒」，

沒什麼創意，完全抄襲馬里亞尼酒，

一樣是摻古柯葉的紅酒。

是的，它裡面有葡萄酒。

同時也有少量的古柯鹼。

他成功了！

這個好喝的飲料暢銷了！
但問題又來了。

問題不是古柯鹼，

而是酒精。

因為 1885 年亞特蘭大市
頒布了禁酒令。

我的老天爺，他做出了這麼棒的酒，
可是現在他得放棄了！

他能做什麼？

你知道他要做什麼，
他創造了可口可樂。

這是根據原先的葡萄酒配方
所改造的版本，

一個不含酒精的版本。

幾年後它變成了現在
眾所周知的成功品牌。

當初潘伯頓並沒有將飲料裝瓶。

只用汽水飲料機的方式販售，

用的是你現在看到的
這個可愛的小杯子。

其實他還沒機會看到
這個飲料裝瓶行銷全球，

因為他在那之前就死了。

真是個悲劇。

他終於成功了，然後就死了。

他的繼任者是艾薩•坎德勒。

是他將可口可樂發揚光大。

艾薩•坎德勒也是藥劑師，
於 1892 年創立可口可樂公司。

他打造出可口可樂這個偉大的品牌。

艾薩•坎德勒是個非常拘謹、
主日學老師那型的工作狂。

我搜遍了所有檔案，

就為了找一張他快樂的照片。

這是他愉快的模樣，

這是艾薩•坎德勒的笑容。

重點是，

就像潘伯頓一樣，
他身處於重建時期的南方，

並沒有很多錢。

正因沒有很多錢，

所以他知道能將這飲料
推廣出去的唯一方法

就是與他人合作。

艾薩•坎德勒最高明的創舉
就是將可口可樂裝瓶。

1899 年，他決定開始賣
瓶裝可口可樂。

這不僅改變了可口可樂，
也改變了全世界，

同時創建了一個有史以來
全世界最大的配銷網，

從阿拉巴馬州一直延伸到辛巴威，

一個不可思議的銷售系統。

但是要讓這個系統奏效的唯一方式，

需要動員全國城鄉市鎮的小商人，

最終遍布全球的商人都拿出一點錢，

將全國各地的小型建築物的
地下室改建成裝瓶廠。

這些人同樣地也沒有很多錢，

因此他們什麼都在意，

包括所有的成本、瓶子、
人工、卡車等等，

全部都得考慮進去。

講到包裝，

他們一點都不能浪費。

為了節省成本他們
不得不再三重複使用。

所以他們使用可回收的玻璃瓶，

20 世紀初就有的可回收玻璃瓶，

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節省成本。

但關鍵在於這個回收系統
是怎麼做的？

他們決定在飲料價錢中附加押瓶費，

大約是美金一到兩分錢。

作為消費者的你，

只要將你的瓶子帶回給經銷商，

就可拿回美金一到兩分錢。

他們付錢給你！

這的確是個很棒的系統！

真的奏效了！

我查閱了歷史記錄中
有關這個回收系統的資訊。

以 1929 年來看，
有 80% 的可口可樂裝瓶商

參加這個還瓶退費的系統。

當時的貿易期刊寫到，
如果包裝要收得回來，

有價的包裝才是唯一
「合乎理智和邏輯」的做法。

你要知道，

當時一瓶飲料才賣 5 分錢。

所以一瓶 5 分錢的飲料
就有 2 分錢的押瓶費。

我當然要把瓶子帶回來！
請把我的 2 分錢退給我！

定價加 40%，很厲害吧！

有證據顯示，

1960 年代的瓶子
可以在裝瓶商和消費者之間

來回 40 到 50 次。

各位，這個方法真的有效。
而且非常非常有效。

那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1960 和 1970 年代，

可口可樂公司開始逐漸改用
現今的一次性容器。

先是鋼罐，然後是鋁罐，

最終在 1970 年代改成塑膠瓶。

當他們轉換到新的系統時，

他們說，你看，現在是
一個全新的汽車時代。

人們隨時在移動，人們想要便利，

人們希望能將包裝
棄置在任何地方，對吧？

我們不再需要押瓶費及回收系統。

我們取消了押瓶費。

正如預期，垃圾開始到處堆積——

國家公園、河流、海洋。

人們說這是個問題。

但是作為飲料行業最大的龍頭之一，

可口可樂說，別擔心，

因為 1970 年代開始
有個叫「回收」的新玩意。

這是個會將所有垃圾回收的系統。

因此我們不再需要押瓶費系統。

新的回收技術可以回收所有垃圾。

那是一場籌碼很大的賭注。

他們以為這是個可行的做法。

但我們歷史學家在檢視過
四十多年數據之後的今天，

才能斷定這場賭注的輸贏。

從路邊回收系統在 1990 年代
末期的美國如火如荼展開，

一路演變到今天，

發生的實際狀況是：

當我們開始強力推行路邊回收系統時，

回收率不僅沒有飆升，

反而逐年下降。

近年來，我們看到回收率
始終停留在 30% 上下。

這系統已陷入危機。

你看到那回收標誌的圈圈了嗎？
實際的狀況不是圈圈了。

那我們該如何解決問題呢？

其實我們早有答案，對吧？

歷史告訴我們，如果包裝也要錢，

如果包裝是有價的，就會收得回來。

我們無須猜測該系統
今天是否仍然有效。

因為已有施行中的實例。

這是俄亥俄州的演講，
但我卻要提密西根州，

因為人家密西根州
在這方面表現傑出。

他們做了一套押瓶付費的系統。

該州和緬因州的公民

透過法律強制執行押瓶費的機制，

規定廠商必須訂出押瓶價。

在那些州，只要你拿瓶子去退，

就可以拿回瓶子的錢。

我要讓各位看，
這些州的回收率破表，

已經飆到 80%，甚至 90% 了。

如果我們看看丹麥或德國，

以及很多其他的國家，

已經採取了這個制度，

他們的回收率也一路飆升。

這套真的有用。

所以我們也可以在國內全面實施。

可口可樂說，到 2030 年，

他們將回收所製造的每一個容器。

這是他們最近做出的承諾。

他們將回收每一個容器。

他們說，未來的世界會完全沒有垃圾。

我讚賞他們的精神。

在大企業裡有很多居心良善的人，

想辦法研擬一些大策略。

問題是，最近，就在 2016 年，

在一份外洩的企業文件中，

可口可樂計畫要
「反擊歐盟的押瓶費系統」。

各位，我們不必等待可口可樂醒來。

（笑聲）

作為這個國家的公民，
我們能挺身做出決定，

來終止無價包裝的劣質措施，

特別像是塑膠這類有限的資源。

一旦我們這樣做，從歷史汲取教訓，

我們將創造歷史，

一段我們在 450 年後的後代

會引以為傲的歷史。

謝謝。

（掌聲）（喝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