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關注為什麼會讓你變得比較沒有創意？

喬瑟夫·高登李維在他的演藝生涯中得到了很多的關注。但在過去十年，社交媒體爆紅，他也和我們其他人一樣上了癮—試圖吸引粉絲，結果卻感覺自己能力不足，創意也不見了。在這場令人耳目一新的演講中，他帶大家探究大型科技公司的注意力導向模式如何影響我們的創意，並分享了一種比吸引力更強大的感覺：集中注意力。

首先，謝謝大家的關注。

在一間大廳中，滿是這樣的觀眾，

大家都把注意力給我，
是種很獨特的體驗。

獲得關注是一種很強大的感受。

我是演員，所以我對什麼
都懂得不深，嗯，真的。

（笑聲）

但我確實知道被關注是什麼感覺——

我這一生都很幸運，
一直能得到大家的關注。

我對此很感恩，

就像我剛說的，
這是種很強大的感覺。

但，身為演員，我也很幸運

能夠體驗到另一種強大的感受。

很有趣，它可以說
是種相反的感受，

因為它並不是來自得到關注。

它來自專注。

當我在演戲時，

我會非常專注到
只把注意力放在一件事上。

比如，當我在片場，
我們準備要開拍，

第一副導演喊
「Rolling（攝影機運轉）！」

接著，我聽到「速度」、
「場記板」、「就緒」，

接著，導演喊「開拍！」

我太常聽到這一連串術語，

對我來說就變成
像是魔法咒語一樣。

「攝影機運轉」、
「速度」、「場記板」、

「就緒」、「開拍」。

我會發生一種無法控制的狀況。

我的注意力……

會變狹窄。

世界上的所有其他一切，

任何可能會打擾我
或吸引我注意的東西，

全都不見了，
我就只是……在當下。

我愛的就是那種感覺，

對我來說，那就是創意。

那就是我很感謝我能夠
成為演員的最大理由。

所以，有這兩種很強大的感受。

獲得關注，以及專注當下。

當然，大約在前十年，

新科技技術讓更多人

嚐到獲得關注的感受。

包括任何類型的創意
表現，不只是演戲。

如寫作、攝影、
畫畫、音樂——什麼都行。

銷售的管道被大眾化了，

那是好事。

但，我認為這發展對於
地球上任何有強烈慾望

想要發揮創意的人，
會造成非預期的後果——

包括我自己在內也不能倖免。

我認為，我們的創意

變得越來越像是達到目的的手段——

那目的就是獲得關注。

所以我覺得我必須站出來說明，因為，

根據我的經驗，

我越是去追求專注的強大感受，

我就越快樂。

但我越是去追求得到
關注的強大感受，

我就越不快樂。

（一個人的掌聲）且——謝謝。

（笑聲）

（掌聲）

對我來說，這要追溯到好久以前。

在我的記憶中，我第一次
靠表演得到注意力，

是我八歲參加夏令營的時候。

那時我已經有一年
左右的試鏡經驗了，

我很幸運，在電視節目
和廣告中演出一些小角色，

在夏令營時我常常吹噓這些事。

一開始，這麼做行得通。

其他孩子給了我
大量的額外注意力，

因為我演過《天才家庭》。

這是在《天才家庭》裡面的我。

（笑聲）

接著，情勢轉變了——
我想我吹噓得太過頭了。

接著，其他孩子開始嘲笑我。

我還記得有一個女孩
叫洛基，我在暗戀她。

她的名字是瑞秋，小名叫洛基。

她很漂亮，且很會唱歌，

我好喜歡她，
我就站在那裡，吹噓著。

她轉向我，她說我是個愛現鬼。

我百分之百罪有應得。

但，要知道，那真的很痛。

從那個夏天之後，

我都會猶豫要不要靠表演
來獲得大家的注意力。

有時，會有人問我：

「等等，若你不喜歡
備受關注，為何要當演員？」

我就會：「因為演戲不是為了這個，

是為藝術啊。」

他們就會說：「好，好，老兄。」

（笑聲）

接著，推特出現了。

和大家一樣，我完全迷上了它，

讓我完全變成了偽君子。

因為，在那時，我完全
靠演戲來獲得關注。

我的意思是，什麼，
我以為是因為我的精采推文，

才得到這麼多粉絲？

我當時真的那麼想——我心想——

（笑聲）

「他們不只是因為我演過
《蝙蝠俠》所以喜歡我，

他們喜歡我說的話，
我很能言善道。」

（笑聲）

接著，沒多久，

這就開始對於我心愛的
創意過程產生了影響。

現在仍然有影響。
我試著不讓它造成影響。

但，我就坐在那裡，
比如正在讀劇本。

我並不是在想：

「我個人要如何
和這個角色產生連結？」

或者「觀眾要如何才能
和這個故事有所連結？」

我想的卻是：「大家在推特上
會怎麼說這部電影？」

及「我要怎麼回應
才夠好、夠犀利，

能得到許多回推，
但又不要太嚴厲，

因為人們喜歡吐槽，
但我不想被取消追蹤？」

我腦中盡是這些想法，

特別是當我本該讀劇本、
努力當一個藝術家時。

我來這裡並不是要告訴各位
科技是創意的敵人。

我不這麼想。

科技只是工具。

它有潛力可以促進
前所未有的人類創意。

比如，我甚至成立了一個
線上社群叫做 HITRECORD，

在那裡，來自全世界的人
能合作進行各種創意計畫，

所以我不認為社交媒體、手機，

或任何技術本身是有問題的。

但……

如果我們要討論，當創意變成是

獲得關注的手段時是多危險的事，

那麼，我們就必須要談到
現今大型社交媒體公司

採用了一些注意力導向的
商業模式，對吧？

（掌聲）

在座有些人可能很熟悉這個領域，
但，這個問題很重要：

社交媒體平台，
如 IG，要如何賺錢？

不是銷售照片分享服務——
那部分是免費的。

那它銷售的是什麼？是注意力。

它在把使用者的注意力
銷售給廣告商。

現在有許多討論

都是在談我們大家給了
IG 這類平台多少注意力，

但，我的問題是：IG 怎麼能
得到這麼多注意力？

是我們幫它取得的。

每當有人在 IG 上發表貼文，

他們就會從追隨者那邊
得到一定量的關注，

不論是只有幾個追隨者
或有幾百萬個追隨者。

而你能得到越多關注，

IG 能銷售的關注就越多。

就 IG 的利益來說，

盡可能得到你越多注意力越好。

所以 IG 會訓練你，讓你渴望得到關注。

當你獲得的關注不夠時，
你就會覺得很有壓力。

IG 讓它的使用者上癮，

對這種得到關注的強大感受上癮。

我們都會這樣開玩笑：「喔，天啊，
我對我的手機上癮了。」

但這是一種真正的上癮。
背後有完整的科學。

如果你想知道，
我建議看看傑倫·拉尼爾、

特里斯坦·哈里斯、尼爾·艾歐的作品。

但，我能告訴各位的是：

對於「得到注意力」上癮

和對其他事物上癮是一樣的。

永遠都會嫌不夠。

你開始上癮，你心想：

「我若能有一千個追隨者，
感覺會超棒。」

但，接著你會想：「一旦
我能得到一萬個追隨者，」

然後「一旦我得到一百——

一旦我有一百萬個
追隨者，感覺會超棒。」

我在推特上有
四千兩百萬個追隨者——

那從來沒有讓我感覺很棒。

我不打算告訴各位
我在 IG 上有多少追隨者，

因為我真的覺得
那數字低得很可恥，

因為我在《蝙蝠俠》
推出後加入 IG。

（笑聲）

我搜尋了其他演員，
我發現他們的數字比我的高，

那讓我覺得自己很糟糕。

因為追隨者數目

會讓每個人覺得自己很糟糕。

那種不足感，會讓你想要貼文，

讓你得到更多關注，

接著，你得到的關注
就成了這些公司的產品，

它們就是這樣賺錢的。

所以不論你得到多少關注，

你都不會覺得滿足，

說：「啊，我現在這樣就好了。」

當然，有很多演員比我還出名，

粉絲數目也比我多，

但我敢說，他們也會
告訴各位同樣的話。

如果你的創意是被
獲得關注的慾望所驅使，

那你永遠不會有創作的成就感。

但，我有些好消息。

有另一種強大的感受。

你可以把你的注意力
做另一種用途，

而不是讓大型科技公司
控制它、銷售它。

那就是我先前談的那種感受，
我熱愛演戲的原因——

就是把注意力放在一件事情上。

結果發現這背後
也是有科學根據的。

心理學家和神經科學家——

他們研究所謂的
「心流（flow）」，

它是大腦中發生的一種現象，

當你把注意力放在一件事情上，

如創作類的事情，

且能做到不要被任何
其它事分心時就會發生。

有人說，你越常這麼做，
你就會越快樂。

我不是心理學家或神經科學家。

但我可以告訴各位，
對我來說真的就是如此。

不見得都很容易，這很困難。

要像這樣真正地集中注意力
是需要練習的，

每個人有自己的方式。

但，若要我分享幫助我專注，

幫助我真正能
集中注意力的，那就是：

我試著不要把其他創作者
視為我的競爭者。

我試著去找合作對象。

比如，如果我在演一個橋段。

如果我開始把其他演員
視為我的競爭者，心想：

「天，他們會取得
比我更多的注意力，

大家會談論他們的演出，
不是談我的」——

我就失焦了。

那個橋段我大概也會演得很爛。

但，若我能把其他演員
視為合作對象，

那麼，要專注就很容易，

因為我只要專注在他們身上。

我不用去想我要做什麼——
我針對他們所做的來反應，

他們對我所做的來反應，

我們就能夠一起保持
融入在這個橋段中。

但，我不希望各位覺得
只有片場演員才能這樣子合作。

在任何創作情境當中都有可能，

可能是專業的情境，
可能只是好玩的情境。

我有可能和身在其他地方的人合作。

事實上，有些我最喜歡的成果

是和我沒有實際見過面的人合作的。

順道一提，對我來說，
這就是網路的美好之處。

如果我們能夠停止爭奪注意力，

那麼網路就會變成
找到合作對象的好地方。

一旦我開始和其他人合作，

不論是在片場、線上、任何地方，

對我來說，找到那心流
變得容易許多，

因為我們只要集中注意力，

專注在我們共同進行的
那一件事情上就可以了。

我覺得我是某個比我自己
更大的大我的一部分，

我們都會協助彼此

排除其他可能會搶走
我們注意力的事物，

我們全都能做到
人在那裡，心也在那裡。

至少那對我來說是有用的。

有時啦，不見得總是有用。

有時，我也會整個陷入那種
想要獲得關注的上癮循環裡。

就連現在，

我必須要誠實說，
某部分的我也在心想：

「嘿，各位，看看我，
我在 TED 演講哪！」

（笑聲）

總是有某個這樣的部分。

但我也要誠實說，

撰寫講稿，來這裡演說的
這整個創作過程，

對我來說是個很大的
機會，讓我能專注，

真正把注意力放在
我非常關心的事情上。

所以，不論最後我得到
或沒得到多少關注，

我都很高興我做了這件事。

我也很感激各位讓我來演講。

謝謝，就這樣了，

現在各位可以把
你們的注意力給別人了。

再次感謝。

（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