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于拒绝那些定义你身份的迷思

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起源故事，身份迷思以及种族文化，它们能带给我们安全感与归属感。 但有时候，我们组成的小集团的身份定义让我们无法与更广阔的人性定义连接， 甚至会剥夺我们的人性。在一场鼓动人心，促使我们深入了解自己的演讲中，Chetan Bhatt 挑战我们打破常规去看待彼此以及我们的未来。 正如他所说，真正应该问的问题是：“你要到哪里去？”，而不是“你从哪里来？”

我是 Chetan Bhatt，

每次我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
总会有人问我从哪里来。

我一般都说是伦敦。

（笑声）

不过当然了，我知道
他们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所以我就会说，

我的祖父母和我母亲
是在印度出生的，

我爸爸和我在肯尼亚出生，

我是在伦敦长大的。

然后他们就会给我
脑补一张地图出来，

“哦，你是肯尼亚裔亚洲人。
我跟你们那里的人工作过。”

（笑声）

从我的名字来看，
他们可能猜测我是北印度人，

从而让他们对我
形成了一些固有的印象。

但是那些基督徒呢？

还有跟我一起长大的

穆斯林以及无神论者？

又或是那些社会主义
与自由派人士呢？

甚至偶尔会遇到的保守派党？

（笑声）

确实，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们——

菜贩， 工人，厨师， 汽修人员——

住在我所在的工薪阶层区域，

都有着自己非常重要的存在意义，

他们同时也是我的一部分，

并一直与我同在。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
我觉得回答关于自己身份

或是出身的问题很难。

这并不仅仅是出于类似青春期的
叛逆心理，拒绝别人给自己贴标签，

而是关于对我们自己来说
最重要的身份，

那些我们会听到后举手认同的，

我们欢呼庆祝的，

我们为之而战的，

那些我们爱或痛恨的。

这是关于我们如何看待自己

以及看待别人。

这同时也关系着
那些我们潜意识里

所认同的那些身份。

但是我们对自己身份和出身的反应

却有着重大的社会与政治意义。

我们见识过战争，
那些由身份产生的愤怒。

我们见识过暴力的宗教信仰，
国家和种族之间的对抗。

通常矛盾往往来源于
关于身份，归属

和来源的

古老传说。

且这些身份认知
是建立在一些迷思上的，

一般是古老的， 原始的起源。

这些可能是关于
亚当和夏娃的故事，

关于种姓制度的权威，
关于性别，

关于某一个种族的生命力，

关于过去某个王朝
或是人类文明的辉煌，

也可能是关于受某些

想象出来的神明
恩赐的一片土地。

现在人们可能会说，

这些关于身份的起源故事
与迷思给予了我们安全感。

这样说又有什么错呢？

它们让我们有了归属感。

身份是我们的文化外衣，

让你内心感到温暖又舒适。

但真的是这样吗?

我们真的需要这些传说
来给自己安全感吗？

因为在我看来，宗教，
国家以及种族间的斗争

反而给人类带来了不幸。

你敢不敢去

大胆否认每一个组成你身份的

迷思？

如果我们拒绝任何一个
有关我们身份的起源迷思，

并且获得对人格品质
更深的理解呢？

这种理解对全人类，

而不只是对一个种族负责；

一个对于人性完全不同的理解，

揭露了起源迷思如何神秘化，

揭露了伪装的全球力量，

贪婪的剥削，

贫穷，以及全球范围内
对女人和儿童的压迫，

当然还有大规模，
在极速加剧的的不平等现象。

在当代，起源迷思通常
跟传统是紧密相连的，

“传统”二字通常指的是老旧的东西，

并且是永恒的，几乎是自然存在的，

人们认为传统仅仅是历史，

只是把过去
浓缩成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但是我们不应该将历史和传统混淆。

这两者经常水火不容。

起源的传说通常是为了解释古代
种族间的归属关系而虚构出来的，

它们很荒唐，

在人性如此复杂的世界里，

我们彼此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即使是在不平等的社会里。

然而在今天，
我们见到了那些声称是传统

并且古老的传说，

正在迅速的变化着。

我是在 70 年代的
Wembley 地区，一个有着

亚洲，英国，加勒比和爱尔兰等家庭的
多元文化背景环境里长大的。

那时候新纳粹阵营非常兴盛，

时不时的针对并攻击我们，
这对我们形成了

一个长久的威胁，

我们时常在街上，在家中

受到新纳粹

以及其他种族主义者的暴力对待。

我记得有一次大选，
一个宣传册出现在了我们的信箱里，

上面有一张本地全国候选人的照片。

那张照片上的人

正是我们的邻居。

我小时候在公园里玩耍时，
他曾经威胁要拿枪打我，

连着好几个周末，
一些剃了头的政选积极分子

会来到他家，

拿着一堆宣传画报，

喊着让我们滚回家去。

但是今天，他却是
我妈妈最好的朋友之一。

他是个很可亲，很绅士，
并且很善良的人，

在他某一段
法西斯主义的政治生涯中。

他接受了对人性更高层面的理解。

曾经有一个北印度家庭
跟我们相交甚好，

我得说，在我们那条街上的生活

有点像亚洲的肥皂剧场景。

每个人都知道别人的隐私，

即使他们并不想被别人知道。

但是在这件事上你是没有选择的。

但是在这个家庭里，
有一个安静的小男孩，

我们俩去的同一所学校，

我离开学校后， 就没再听说过
关于他的什么消息了，

除了他离开去了印度。

在 2000 年左右,

我记得看到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那本书很不同寻常，

因为作者是一个英国籍的
基地组织成员，

在书里面，作者在召唤
对英国实施恐怖袭击。

那本书写于 1999 年，

那时 911 事件
与伊拉克入侵还没有发生，

他参与了帮助招募
纽约的炸弹袭击者。

他教别人如何在伦敦地铁里
安装放射性炸弹，

还谋划了一次
在伦敦购物区的大规模爆炸。

他是英国最危险的犯人之一，

也是英国最想逮捕的
基地组织的首脑成员之一。

那本书的作者，

正是当年那个一言不发，
跟我在同一所学校

读书的小男孩。

所以一个来自
大不列颠的北印度男孩，

变成了一个基地组织分子，

一个全球范围内通缉的罪犯，

他拒绝了人们给他的
北印度或英国人身份，

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拒绝做本来的自己，

并创造了一个新的自己，

这其实对于很多后来参与了

基地组织或伊斯兰国，

或者其他跨国武装组织的
青年男女来说，

是很正常的事情。

基地组织的发言人是一个美国白人，

拥有犹太和天主教混合的家庭背景，

他和跟我一同上学的那个男孩

都没有穆斯林背景。

所以问他们从哪里来并没有意义，

更重要的问题应该是
他们选择要到哪里去。

我也想让你们明白，

同样的历程也在许许多多

拥有穆斯林背景的
青年们身上重演着。

大部分来自世界各地，

甚至中东地区的加入了基地组织

以及萨拉非圣战的青年，

都彻底拒绝了他们自己本来的身份，

重新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们不顾一切地攻击
父母的身份背景，

称它们是粗俗的，不纯净的，
以及亵渎神灵的，

是一种错误的伊斯兰信仰，

而他们的视角则是一种

以宇宙毁灭为根基的荒诞理念。

那是一种重生的信念。

摒弃你的过去，你成长的社会，
你的家庭与朋友，

因为他们都是不纯洁的。

反之，去变成另一个人

你真正的，

真实的自我。

但这可不是关于回到过去，

而是用过去作为一个虚假的理由，

去开创一个恐怖的新世纪。

这就是为什么超过 80% 的
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受害者

都拥有穆斯林背景。

通常，萨拉非圣战组织
占领一个新地区时，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摧毁现有的穆斯林机构。

包括寺庙，神龛，
传教士及各种宗教仪式。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从内部
控制以及惩罚人们，

决定女人该去的地方，

衣着，家庭关系，

信仰，甚至诸如一个人
应该怎样祈祷这样的细节。

媒体给你们的印象可能是

他们只是冲着我们西方国家来，

但他们的主要目标其实是
拥有其他穆斯林背景的人们。

在他们眼里，没有其他的穆斯林
是和他们一样纯洁的，

所以那些已经存在
并运行了几百年的信仰

被那些从伯明翰或伦敦来的

对历史一窍不通的

青少年们肆意攻击，

称之为不纯洁。

现在，他们所谓的传统
与历史产生了冲突，

但他们仍然坚信自己是纯洁的，

他人都是不纯洁的，

纯洁，

确定性，

回归到正规传统，

以及对这些观点的探索

都是对于建设完美社会的
致命性的看法。

这是印度境内主要的
北印度原教旨主义

组织的群众集会。

这可能让你想到了
30 年代的德国或者意大利，

这些运动的根源
的确是法西斯主义。

这正是枪杀了甘地的同一个

北印度原教旨主义运动的成员。

现今的北印度原教旨主义分子们
依然把这个杀手视为国家英雄,

并想在印度为他树立雕塑。

几十年来，他们不断参与

针对少数派的大规模暴力运动。

他们禁止了书籍，艺术，电影，

还袭击了庆祝情人节的情侣们，

庆祝圣诞节的基督徒们。

他们不喜欢别人批评

他们眼中自己古老的文化，

或者使用相关的图片，

或者把它画成漫画，

做成动画。

但是那些对古老的，
永恒的北印度宗教

立场最坚定的人

是那些穿着棕色短裤
和白色衬衫的人，

尽管他们很奇怪的声称自己

为最古老的雅利安种族，

跟那些同样表明自己

古老出身的残暴的
萨拉非组织成员几乎如出一辙，

只不过他们是身着黑色军服，

并蒙着头罩的。

这些人捏造着他们纯洁的，
质朴的身份谎言

以及确定性。

原教旨教徒把宗教与文化
视为他们自己的一种“财产”。

但是宗教与文化是一种过程，

它们不是物件，不是一成不变的；
它们是混乱的，不纯洁的。

你会发现，其实任何宗教

都充满了争辩与矛盾。

关于宗教的任何形式的批评

都应该是

我们所敬仰的
更广义的人性定义的

一部分。

我尊重你拥有自己的宗教和文化，

以及表达它们的权利，

但是我不一定非要尊重其中的内容。

我也许会喜欢某一部分，

我可能会觉得
一座古老的教堂很好看，

但这不是一回事。

同样，我也有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

尽管我的观点可能会冒犯到你，

但是你并没有不被冒犯的权利。

在真正的民主中，
我们一直都在被冒犯着，

因为人民无时无刻
都在表达着不同的观点。

他们也会改变自己的观点，

所以他们的观点是一直在变化的。

你无法改正一个人基于他们的

宗教，国家或文化背景
所产生的政治观点。

这些关于宗教纯正性的观点

也同样适用于民族主义和种族歧视。

我一直很费解，

为什么要为你的国家
或种族的身份骄傲，

为你从一个温暖舒适的母体里
生出来这件事骄傲，

相信因为由出生而带来的优越感。

这些人很坚定的相信

在他们所想象出来的
舒适的种族文化里，

什么是属于这里的，
什么是不属于的。

我在这里要稍微讽刺的比喻下，

我想让你想象下
一些英国本土主义以及

英国民族主义的支持者，

他坐在家里

叫嚷着要赶走
那些入侵他们国家的

外籍人士，

与此同时还看着福克斯新闻，

一个由澳洲人掌管的

美国有限电视频道，

在他从韩国购买的电视机上播放着，

电视机是用他的
西班牙信用卡购买的，

每月由在英国繁华商业街上的
银行所支付，

而银行的总部位于香港。

他支持一只由俄罗斯掌管的
英国足球队。

他最喜欢的鱼和薯条品牌

由一家瑞典资本风险家公司经营。

他有时会去的教堂的信条

是在加纳举行的会议中建立的。

他印有英国国旗花纹的内裤

是在印度制作的。

（笑声）

还有——

（掌声）

谢谢。

然后那条内裤是在干洗店里
由一位漂亮的波兰女士

定期清洗的。

（笑声）

所以根本没有纯洁的
种族或国家文化之说，

我们今天能够做出的道德选择范畴

已远远超出了我们被迫在

对文化所持有的种族右翼主义
和宗教右翼的，悲观的观点之间

所做出的选择。

在今天，文化早已不单单是
关于语言，食物，衣服和音乐，

也包含性别关系，以及古老的遗迹，

即神圣文字的遗产。

但是文化也可以被那些

善于把文化打造成

一所无形监狱的政客们所定义。

关于政治身份的主张
都是精英们积攒权力的筹码。

它们并不是社会经济
以及政治不平等问题的答案，

反而会混淆视听。

那么全世界那么多

没有伟大历史遗迹，

没有神圣文字遗产，

无法倾听

文明社会以及古老王国
往昔辉煌的人们呢？

难道他们在人类种族中
就低人一等吗?

正在聆听这段演讲的

各位呢？

你们有着什么样的身份认知？

因为你用你的经验和思想
编织成了一个完整的，

在时间中前行的个人。

当你说“我” 或“本人“的时候，

这就是你自己的身份。

但这也包涵了你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所有你本来能变成的一切，

也包括了所有其他人

以及在你个人历程中的所有事情。

他们，其他人，

也是你的一部分，

跟你一同前进。

你真实的自我，
如果这个东西存在的话，

其实是一个复杂，
混乱和不确定的自我，

但是这是一件很好的事。

为什么不珍惜那些
所谓的不纯洁和不确定呢?

也许固执地坚守着纯洁的身份
是一种不成熟的标志，

那些关于种族，民族以及
信仰的传统对你是有害的。

为什么不尝试去质疑那些
为你创作好的

古老的起源传说呢？

为什么不尝试拒绝那些政客，
以及那些所谓的

社区领导者强加在你身上的，

召唤你去归属的

身份传说呢？

如果我们不需要起源传说
以及固定的身份，

我们就可以挑战自己
并创造性地思考

彼此的未来。

然而文化一直就知道
自己怎样照顾自己。

我并不担心文化。

文化是有创意性的，有活力的过程，

并不是强制的法律和界限。

这是 Abu al-Walid Muhammad
ibn Ahmad ibn Rushd,

12 世纪科多巴一位
高级穆斯林法官和思想领袖，

他的作品被认为是亵渎神灵的，
异教的，以及邪恶的。

他死后很久，

追随他的支持者们几个世纪以来

一直被中世纪最强大的一个宗教集团

无情的追捕，驱逐甚至杀害。

这个集团便是罗马天主教会。

为什么？

因为 ibn Rushd 说过，
宗教中的一些真相

可能会跟理智告诉你

什么是真实的产生矛盾，

但后者依然是真实的。

存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真理的世界，

一种是基于你的理智和证据，
另一个是基于神灵。

国家，政治力量，
社会法律是在理智范畴之内的，

而宗教生活则属于另一个领域，

它们应该彼此分隔开。

社会和政治生活应该是
被我们的理智所引导的，

而不是宗教。

这样你就明白为什么
教会对他的文字感到不安，

就像他在世时的一些穆斯林一样，

因为他传达给了我们
很强烈的世俗理念，

这种理念在当代的欧洲
其实已经比较正常了。

现在历史开始捉弄我们，

它破坏了一成不变的真理，

以及我们所相信的
自己和他人的文化。

ibn Rushd,
一个正好身为穆斯林的人，

被认为是世俗论

进入并在欧洲传播的关键人物。

那么，你愿意与所有的宗教主义者，
民族主义者，以及种族纯结论者对立，

把这段历史也变成你自己的故事吗？

不是因为他刚好是一个穆斯林，

也不是因为他刚好是一个阿拉伯人，

而是因为他是

一个用很棒的想法

动摇了他的世界，

以及我们所有人的世界的人。

谢谢大家。

（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