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0:00:01,060 --> 00:00:04,075
這是一間結核病的病房，

2
00:00:04,075 --> 00:00:07,891
這張照片拍攝於 19 世紀晚期，

3
00:00:07,939 --> 00:00:10,556
那個時候，每七個人之中就有一個人

4
00:00:10,580 --> 00:00:12,340
死於結核病。

5
00:00:12,780 --> 00:00:16,140
當時沒人知道
這種疾病的病因是什麼。

6
00:00:16,140 --> 00:00:18,196
只能猜想

7
00:00:18,220 --> 00:00:21,476
是因為體質因素讓人染病。

8
00:00:21,500 --> 00:00:24,236
結核病當時還是
一種被高度浪漫化的疾病，

9
00:00:24,260 --> 00:00:27,076
它又被稱為憔悴症，

10
00:00:27,100 --> 00:00:30,020
被視為是詩人、藝術家

11
00:00:30,020 --> 00:00:33,020
和知識分子才有的失調病症。

12
00:00:33,020 --> 00:00:36,756
有些人甚至認為它會讓人極為敏感

13
00:00:36,780 --> 00:00:38,980
並賦予創造才華。

14
00:00:40,700 --> 00:00:42,836
到了 1950 年代，

15
00:00:42,860 --> 00:00:45,436
我們知道了結核病

16
00:00:45,460 --> 00:00:48,836
是由一種高傳染性的
細菌感染所引起，

17
00:00:48,860 --> 00:00:51,036
這就不那麼浪漫了。

18
00:00:51,060 --> 00:00:53,316
但這個發現也帶來了好消息，

19
00:00:53,340 --> 00:00:56,676
那就是我們可能
可以研發藥物治療結核病。

20
00:00:56,700 --> 00:00:59,716
所以醫生發明了一種新藥
──異菸鹼異丙醯肼，

21
00:00:59,740 --> 00:01:03,116
希望可以治癒結核病。

22
00:01:03,140 --> 00:01:04,916
他們把這種藥給病人用，

23
00:01:04,940 --> 00:01:06,716
病人都欣喜若狂，

24
00:01:06,740 --> 00:01:10,236
變得更樂於社交，更充滿活力，

25
00:01:10,260 --> 00:01:14,860
一份醫療報告甚至稱病人們都
「在走廊上跳舞」。

26
00:01:15,500 --> 00:01:17,116
不幸的是，

27
00:01:17,140 --> 00:01:19,860
這並不一定是因為
他們的病情有所好轉。

28
00:01:20,420 --> 00:01:22,620
許多病人仍瀕臨死亡。

29
00:01:23,660 --> 00:01:30,260
另一份醫療報告說這些病人
「開心得不正常」。

30
00:01:31,220 --> 00:01:34,820
這就是第一種抗抑鬱劑的研發歷史。

31
00:01:35,980 --> 00:01:40,036
意外發現在科學中很常見，

32
00:01:40,060 --> 00:01:43,196
但是僅僅有幸運的意外是不夠的。

33
00:01:43,220 --> 00:01:46,660
你還需要有辨識出它的能力。

34
00:01:47,500 --> 00:01:48,580
作為一個神經學家，

35
00:01:48,600 --> 00:01:51,070
我要和大家分享我自己的親身經歷。

36
00:01:51,080 --> 00:01:54,916
我的經歷也充滿了意外，

37
00:01:54,940 --> 00:01:56,556
就讓我們稱它為有心的意外吧。

38
00:01:56,580 --> 00:01:59,300
首先，我要多講一些背景。

39
00:02:00,460 --> 00:02:03,116
非常幸運地，自從1950 年代以來，

40
00:02:03,140 --> 00:02:07,116
我們研發了其他
可以治癒結核病的藥物。

41
00:02:07,140 --> 00:02:10,795
儘管其他國家還可能存在結核病，
至少在美國

42
00:02:10,820 --> 00:02:12,316
我們關閉了結核病療養院，

43
00:02:12,340 --> 00:02:16,020
大多數人也不太擔憂患結核病。

44
00:02:16,900 --> 00:02:19,290
但是 20 世紀早期，

45
00:02:19,580 --> 00:02:21,436
關於傳染病的種種狀況

46
00:02:21,460 --> 00:02:24,100
現在正在精神疾病領域上演。

47
00:02:24,820 --> 00:02:27,836
我們正處於精神疾病氾濫的年代，

48
00:02:27,860 --> 00:02:31,620
抑鬱症和創傷後壓力疾患
就是精神疾病的兩個例子。

49
00:02:32,300 --> 00:02:33,070
在美國，

50
00:02:33,070 --> 00:02:37,270
每四個成年人中
就有一個患有精神病，

51
00:02:38,180 --> 00:02:39,440
這就意味著

52
00:02:39,440 --> 00:02:43,636
即使你或你的家人沒有精神類疾病，

53
00:02:43,660 --> 00:02:46,916
你認識的人當中
很可能有精神病患者，

54
00:02:46,940 --> 00:02:48,580
即使他們不談論自己的疾病。

55
00:02:50,220 --> 00:02:53,516
抑鬱症已經超過

56
00:02:53,540 --> 00:02:58,396
愛滋病、瘧疾、糖尿病、戰爭，

57
00:02:58,420 --> 00:03:01,676
成為世界上導致殘疾的首要因素。

58
00:03:01,700 --> 00:03:05,316
就像 1950 年代的結核病一樣，

59
00:03:05,340 --> 00:03:07,396
抑鬱症目前病因不明。

60
00:03:07,420 --> 00:03:09,356
一旦發病，

61
00:03:09,380 --> 00:03:10,876
這種慢性病會持續一生，

62
00:03:10,900 --> 00:03:13,220
而且目前無法治癒。

63
00:03:14,660 --> 00:03:16,876
在 1950 年代，
我們從一種抗組織胺藥中

64
00:03:16,900 --> 00:03:19,356
意外地發現了第二種抗抑鬱的藥物。

65
00:03:19,380 --> 00:03:22,580
這種會使人感到興奮的藥物

66
00:03:23,860 --> 00:03:25,060
是伊米帕明。

67
00:03:26,220 --> 00:03:29,876
在這兩個關於
結核病和抗組織胺藥例子中，

68
00:03:29,910 --> 00:03:31,660
必須要有人意識到

69
00:03:31,660 --> 00:03:36,646
原本發明用來
治療結核病或過敏的藥物，

70
00:03:36,660 --> 00:03:39,396
可能用在非常不同的方面──

71
00:03:39,420 --> 00:03:40,620
治療抑鬱症。

72
00:03:41,380 --> 00:03:44,396
這種改變用途的作法其實困難重重。

73
00:03:44,420 --> 00:03:48,356
當醫生第一次見到異菸鹼異丙醯肼
對情緒的影響時，

74
00:03:48,380 --> 00:03:50,836
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這個成效，

75
00:03:50,860 --> 00:03:52,716
他們一貫的想法就是

76
00:03:52,740 --> 00:03:55,516
異菸鹼異丙醯肼
是治療結核病的藥物，

77
00:03:55,540 --> 00:03:58,626
以至於他們認為他們所見到的
是藥物的副作用，

78
00:03:58,626 --> 00:04:00,396
而且是不良的副作用。

79
00:04:00,420 --> 00:04:01,571
像這張圖片中顯示的，

80
00:04:01,596 --> 00:04:05,620
1954 年很多病人患有嚴重的欣快症。

81
00:04:06,900 --> 00:04:09,116
醫生甚至擔心

82
00:04:09,120 --> 00:04:13,396
這會影響病人的結核病情。

83
00:04:13,420 --> 00:04:19,676
所以他們建議，只有病症十分嚴重，

84
00:04:19,700 --> 00:04:23,380
而且病人情緒十分穩定時，
才使用異菸鹼異丙醯肼，

85
00:04:24,220 --> 00:04:28,116
這與我們今天用這種藥物來
抗抑鬱的情形正好相反。

86
00:04:28,140 --> 00:04:32,596
他們太習慣從結核病的角度
來考量這種藥物，

87
00:04:32,620 --> 00:04:36,540
以至於他們不能意識到
它對其他疾病更大的作用。

88
00:04:37,380 --> 00:04:40,076
說句公道話，這也不是他們的錯，

89
00:04:40,100 --> 00:04:42,876
我們所有人都受功能固著影響。

90
00:04:42,900 --> 00:04:46,356
功能固著使我們看到一種事物時，

91
00:04:46,380 --> 00:04:48,980
傾向只想到其傳統固有的
作用和功能。

92
00:04:49,740 --> 00:04:51,636
思維定式是另一回事，對吧？

93
00:04:51,660 --> 00:04:53,676
那是我們處理問題的時候

94
00:04:53,700 --> 00:04:55,476
所使用的先入為主框架。

95
00:04:55,500 --> 00:04:58,756
這使得我們都很難
為事物想出新用途，

96
00:04:58,780 --> 00:05:02,316
所以那些總能舊物新用的人

97
00:05:02,340 --> 00:05:04,140
才有機會上電視吧！

98
00:05:04,660 --> 00:05:06,540
（笑聲）

99
00:05:07,180 --> 00:05:11,516
異菸鹼異丙醯肼和伊米帕明
藥效都很強，

100
00:05:11,540 --> 00:05:12,916
服用的人會變得狂躁，

101
00:05:12,940 --> 00:05:15,156
有些人會興奮得在走廊上跳舞。

102
00:05:15,180 --> 00:05:18,316
所以發現他們的抑鬱作用
不讓人意外。

103
00:05:18,340 --> 00:05:21,820
但這讓我們不免懷疑，
是不是漏了什麼。

104
00:05:23,020 --> 00:05:25,196
異菸鹼異丙醯肼和伊米帕明

105
00:05:25,220 --> 00:05:27,636
不僅僅是舊藥新用的例子，

106
00:05:27,660 --> 00:05:30,636
他們還有另外兩個重要的共同點。

107
00:05:30,660 --> 00:05:33,156
第一，他們都有巨大的副作用，

108
00:05:33,180 --> 00:05:35,796
包括肝中毒、

109
00:05:35,820 --> 00:05:38,796
體重增加超過 20 公斤、

110
00:05:38,820 --> 00:05:40,596
自殺傾向等。

111
00:05:40,620 --> 00:05:44,796
第二，他們都會增加
血清素的分泌量。

112
00:05:44,820 --> 00:05:47,156
血清素是大腦中的一種化學信號，

113
00:05:47,180 --> 00:05:48,660
或稱為神經傳遞質。

114
00:05:49,380 --> 00:05:51,876
單一種副作用可能不那麼重要，

115
00:05:51,900 --> 00:05:53,516
但是這兩種副作用同時出現，

116
00:05:53,540 --> 00:05:57,276
使得研發更安全的藥物十分必要。

117
00:05:57,300 --> 00:06:00,820
血清素就是我們研發新藥的起點。

118
00:06:01,660 --> 00:06:05,556
所以我們研發了
專門針對血清素的藥物，

119
00:06:05,580 --> 00:06:09,236
選擇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
又稱 SSRIs。

120
00:06:09,260 --> 00:06:11,996
百憂解是 SSRIs 中最著名的了。

121
00:06:12,020 --> 00:06:13,996
這是 30 年前的事情了，

122
00:06:14,020 --> 00:06:17,220
自那之後，我們主要
就在優化這些藥物。

123
00:06:17,740 --> 00:06:20,956
SSRIs 比之前的藥物要好，

124
00:06:20,980 --> 00:06:23,076
但是他們仍然有很多副作用，

125
00:06:23,100 --> 00:06:25,996
包括體重增加、失眠、

126
00:06:26,020 --> 00:06:27,220
自殺傾向。

127
00:06:28,100 --> 00:06:30,436
SSRIs 發揮藥效也非常緩慢，

128
00:06:30,460 --> 00:06:32,996
很多病人要服用四到六週才能見效。

129
00:06:33,020 --> 00:06:35,196
這還是對病人有效的情況。

130
00:06:35,220 --> 00:06:38,076
對於另一些病人，
這類藥是無效的。

131
00:06:38,100 --> 00:06:41,476
這就意味著直到現在，2016 年，

132
00:06:41,500 --> 00:06:45,316
我們仍然沒有
治療任何精神病的藥物，

133
00:06:45,340 --> 00:06:47,396
只有可以緩解症狀的藥物。

134
00:06:47,420 --> 00:06:51,476
這其中的區別就像是治療感染時，
是服用止痛藥，

135
00:06:51,500 --> 00:06:52,916
還是服用抗生素。

136
00:06:52,940 --> 00:06:54,796
止痛藥可以減緩症狀，

137
00:06:54,820 --> 00:06:57,900
但是並不能治療
引起這些症狀的疾病。

138
00:06:58,700 --> 00:07:01,036
我們思維的可變通性

139
00:07:01,060 --> 00:07:03,996
讓我們意識到
異菸鹼異丙醯肼和伊米帕明

140
00:07:04,020 --> 00:07:06,116
可以被用作治療抑鬱症，

141
00:07:06,140 --> 00:07:08,116
也使我們注意到血清素，

142
00:07:08,140 --> 00:07:11,140
諷刺的是，我們就此
失去了可變通性。

143
00:07:11,980 --> 00:07:14,516
這是來自一個 SSRI 廣告的

144
00:07:14,540 --> 00:07:15,796
血清素大腦訊號。

145
00:07:15,820 --> 00:07:18,180
這是誇大的表現形式。

146
00:07:18,660 --> 00:07:22,080
在科學領域，我們盡力去除偏見，

147
00:07:22,080 --> 00:07:25,116
像是進行雙盲實驗，

148
00:07:25,140 --> 00:07:28,836
或不預設實驗結果
以免干擾統計過程。

149
00:07:28,860 --> 00:07:33,156
但是我們的研究方向和研究方法

150
00:07:33,180 --> 00:07:35,080
也是偏見的一種潛在表現形式。

151
00:07:36,260 --> 00:07:39,836
我們專注於血清素的研究
已經達 30 年之久，

152
00:07:39,860 --> 00:07:42,100
放棄了很多研究其他藥物的機會。

153
00:07:42,860 --> 00:07:44,220
我們仍然沒有找到治療方法，

154
00:07:45,180 --> 00:07:48,596
萬一血清素不足以治癒抑鬱症呢？

155
00:07:48,620 --> 00:07:50,676
萬一血清素不是
治癒抑鬱症的關鍵呢？

156
00:07:50,700 --> 00:07:52,180
那將會意味著

157
00:07:52,180 --> 00:07:55,636
不管我們投入多少時間、
金錢或心血，

158
00:07:55,660 --> 00:07:57,580
我們仍然不能治癒抑鬱症。

159
00:07:58,500 --> 00:07:59,760
過去的幾年間，

160
00:07:59,760 --> 00:08:06,020
醫生研發了自 SSRIs 以來
第一種真正的新抗抑鬱劑，

161
00:08:06,540 --> 00:08:07,836
可利普索 (Calypsol)。

162
00:08:07,860 --> 00:08:11,316
這種藥見效很快，
幾個小時到一天就見效，

163
00:08:11,340 --> 00:08:13,236
而且不是透過血清素發揮作用，

164
00:08:13,260 --> 00:08:15,940
而是透過另一種神經傳遞質
──麩胺酸──發揮作用的。

165
00:08:16,380 --> 00:08:17,876
這也是舊藥新用的例子。

166
00:08:17,900 --> 00:08:20,980
那本來是手術中的麻醉藥。

167
00:08:21,540 --> 00:08:23,196
不像之前的幾種藥物

168
00:08:23,220 --> 00:08:25,036
都在短時間內被發現抗抑鬱的功效，

169
00:08:25,060 --> 00:08:26,756
我們花費了 20 年

170
00:08:26,780 --> 00:08:29,436
才發現可利普索的抗抑鬱功效，

171
00:08:29,460 --> 00:08:32,316
即使它抗抑鬱的功效
可能比其他幾種藥物

172
00:08:32,340 --> 00:08:33,956
都要好。

173
00:08:33,980 --> 00:08:38,076
可能正是因為它的抗抑鬱效果好，

174
00:08:38,100 --> 00:08:39,995
我們更不容易發現它的藥效。

175
00:08:40,019 --> 00:08:42,100
沒有引起狂躁，
所以沒人發現藥效。

176
00:08:42,580 --> 00:08:45,676
2013 年，在哥倫比亞大學，

177
00:08:45,700 --> 00:08:47,276
我和我的同事，

178
00:08:47,300 --> 00:08:49,276
克里斯汀．安．丹尼博士，

179
00:08:49,300 --> 00:08:53,100
一起研究可利普索
作為老鼠的抗抑鬱劑。

180
00:08:53,660 --> 00:08:56,476
可利普索的半衰期很短，

181
00:08:56,500 --> 00:08:59,556
所以幾小時內就被代謝出體外。

182
00:08:59,580 --> 00:09:00,996
我們做了些嘗識性的實驗。

183
00:09:01,020 --> 00:09:03,276
我們給老鼠注射這種藥，

184
00:09:03,300 --> 00:09:04,596
等待一週，

185
00:09:04,620 --> 00:09:07,300
然後重複實驗，來到達省錢的目的。

186
00:09:08,020 --> 00:09:10,156
在一次試驗中，

187
00:09:10,180 --> 00:09:11,836
我們對老鼠施壓，

188
00:09:11,860 --> 00:09:14,076
以模仿人類的抑鬱狀態。

189
00:09:14,100 --> 00:09:17,436
起初這種方法看起來
並沒有任何效果。

190
00:09:17,460 --> 00:09:19,520
我們本可就此停止實驗。

191
00:09:19,540 --> 00:09:22,436
但是這麼多年
同抑鬱模型打交道的經驗告訴我，

192
00:09:22,460 --> 00:09:24,356
這些數據有些不尋常。

193
00:09:24,380 --> 00:09:26,236
我察覺到了一些異樣。

194
00:09:26,260 --> 00:09:27,476
所以我仔細檢查

195
00:09:27,500 --> 00:09:28,996
並重新分析了實驗結果，

196
00:09:29,020 --> 00:09:31,780
著重分析這些老鼠是不是在一週之前

197
00:09:31,780 --> 00:09:34,060
已經被注射過一次可利普索。

198
00:09:34,940 --> 00:09:36,956
結果看起來就像這張圖片。

199
00:09:36,980 --> 00:09:39,116
看最左邊的這張圖，

200
00:09:39,140 --> 00:09:41,636
一隻老鼠被放到了一個新的空間，

201
00:09:41,660 --> 00:09:43,916
在這個新盒子裡，牠很興奮。

202
00:09:43,940 --> 00:09:46,076
牠在盒子裡爬來爬去的探索，

203
00:09:46,100 --> 00:09:50,396
這些粉紅色線就是牠爬行的軌跡。

204
00:09:50,420 --> 00:09:53,596
我們還把另一隻老鼠放到筆筒裡，

205
00:09:53,620 --> 00:09:55,676
這樣牠就可以和這隻老鼠互動。

206
00:09:55,700 --> 00:09:58,916
這也是誇張的表現形式，
大家不要誤會。

207
00:09:58,940 --> 00:10:02,636
一隻正常的老鼠會探索新空間，

208
00:10:02,660 --> 00:10:03,900
和其他老鼠社交，

209
00:10:04,620 --> 00:10:05,996
觀察周圍發生的事情。

210
00:10:06,020 --> 00:10:08,916
如果你施壓
讓老鼠進入抑鬱狀態，

211
00:10:08,940 --> 00:10:10,220
像中間的圖所示，

212
00:10:11,100 --> 00:10:12,996
牠就不會社交，不探索新空間，

213
00:10:13,020 --> 00:10:16,300
大多時間就是躲在角落的杯子後面。

214
00:10:17,020 --> 00:10:20,116
然而那些被注射過可利普索的老鼠，

215
00:10:20,140 --> 00:10:21,340
如右圖所示，

216
00:10:22,060 --> 00:10:24,020
牠們仍然探索新空間，仍然社交，

217
00:10:24,740 --> 00:10:27,220
就像我們不曾施加壓力一樣。

218
00:10:28,020 --> 00:10:29,220
這是不可能的。

219
00:10:30,260 --> 00:10:31,980
我們本來可就此止步。

220
00:10:32,780 --> 00:10:37,076
但是克里斯汀曾把可利普索
當做麻醉劑使用，

221
00:10:37,100 --> 00:10:38,676
在幾年之前她就觀察到

222
00:10:38,700 --> 00:10:41,076
這種藥物對細胞和其他一些行為

223
00:10:41,100 --> 00:10:42,316
有奇怪的影響，

224
00:10:42,340 --> 00:10:45,356
這些影響會持續一段時間，

225
00:10:45,380 --> 00:10:46,636
大概幾週左右。

226
00:10:46,660 --> 00:10:47,916
我們就想，好吧，

227
00:10:47,940 --> 00:10:50,116
這大概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

228
00:10:50,140 --> 00:10:51,636
但是很值得懷疑。

229
00:10:51,660 --> 00:10:54,196
就像在科學領域
遇到其他你不確定的事情一樣，

230
00:10:54,220 --> 00:10:55,420
我們重複了實驗。

231
00:10:56,460 --> 00:10:59,476
我還記得當時我在動物室，

232
00:10:59,500 --> 00:11:03,156
把老鼠從一個盒子
移到另一個以檢測牠們的狀態，

233
00:11:03,180 --> 00:11:06,796
克里斯汀坐在地板上，
大腿上放著電腦，

234
00:11:06,820 --> 00:11:08,236
這樣老鼠就看不到她了，

235
00:11:08,260 --> 00:11:10,516
她就同步分析著數據。

236
00:11:10,540 --> 00:11:11,916
我記得我們大叫了，

237
00:11:11,940 --> 00:11:15,236
儘管在實驗進行中的動物室大叫
是不恰當的，

238
00:11:15,260 --> 00:11:16,836
因為這種藥見效了。

239
00:11:16,860 --> 00:11:21,236
這些老鼠似乎對壓力狀態產生抗體，

240
00:11:21,260 --> 00:11:24,316
或者你也可以說牠們開心得不正常。

241
00:11:24,340 --> 00:11:26,780
我們非常興奮。

242
00:11:27,820 --> 00:11:31,300
然後我們不敢相信，
因為這個結果好得有點不真實。

243
00:11:31,860 --> 00:11:33,060
所以我們重複了實驗。

244
00:11:33,740 --> 00:11:36,476
在創傷後壓力疾患的模型下
重複了實驗。

245
00:11:36,500 --> 00:11:38,930
又在生理模型中做了一次，

246
00:11:38,940 --> 00:11:41,156
這部分只給老鼠注射焦慮荷爾蒙。

247
00:11:41,180 --> 00:11:42,796
然後讓大學生重複實驗。

248
00:11:42,820 --> 00:11:46,940
我們讓在世界另一端
法國的共同研究者重複實驗。

249
00:11:47,780 --> 00:11:50,996
所有重複實驗的人
都確認了同樣的結果。

250
00:11:51,020 --> 00:11:53,836
看起來注射一次可利普索，

251
00:11:53,860 --> 00:11:56,620
可以使人幾週內都對焦慮免疫。

252
00:11:57,180 --> 00:11:59,036
我們在一年前發表了這個實驗結果，

253
00:11:59,060 --> 00:12:03,140
那之後其他實驗室
也獨立驗證了這個結果。

254
00:12:03,940 --> 00:12:05,860
我們不知道抑鬱症的病因是什麼，

255
00:12:06,460 --> 00:12:10,156
但是我們知道百分之八十的抑鬱症

256
00:12:10,180 --> 00:12:12,516
都是壓力引起的。

257
00:12:12,540 --> 00:12:14,756
抑鬱症和創傷後壓力疾患
是不同的病，

258
00:12:14,780 --> 00:12:16,796
但是它們有一個共同點，

259
00:12:16,820 --> 00:12:18,636
那就是它們都由
巨大的精神壓力引起，

260
00:12:18,660 --> 00:12:21,556
像戰鬥、自然災害、

261
00:12:21,580 --> 00:12:24,036
社區暴力、性侵，

262
00:12:24,060 --> 00:12:26,950
這些會引起創傷後壓力疾患，

263
00:12:26,980 --> 00:12:32,596
並不是每一個經歷精神壓力的人
都會出現精神疾病。

264
00:12:32,620 --> 00:12:35,516
這種在經歷壓力後能發揮韌性、

265
00:12:35,540 --> 00:12:39,700
迅速復原，而不患抑鬱症
或創傷後壓力疾患的能力，

266
00:12:40,500 --> 00:12:42,756
被稱作抗壓性。

267
00:12:42,780 --> 00:12:44,636
抗壓性因人而異。

268
00:12:44,660 --> 00:12:47,996
我們之前一直把抗壓性
當做一種被動屬性，

269
00:12:48,020 --> 00:12:50,556
一種對疾病的不易感染性

270
00:12:50,580 --> 00:12:52,660
和不受影響性。

271
00:12:53,620 --> 00:12:55,500
但這會不會其實是一種積極屬性呢？

272
00:12:56,420 --> 00:12:57,916
也許我們能增強這種屬性，

273
00:12:57,940 --> 00:13:00,100
像多加一件盔甲一樣。

274
00:13:01,220 --> 00:13:05,820
我們意外發現了
第一種提升抗壓性的藥物。

275
00:13:06,740 --> 00:13:09,516
我剛剛提到了，
我們只給老鼠一點點這種藥，

276
00:13:09,540 --> 00:13:11,116
藥效卻持續了數週。

277
00:13:11,140 --> 00:13:14,356
這是任何抗抑鬱劑都做不到的。

278
00:13:14,380 --> 00:13:18,700
這其實有點像免疫疫苗。

279
00:13:19,180 --> 00:13:22,116
如果你接種了疫苗，

280
00:13:22,140 --> 00:13:25,516
數週、數月、數年後，

281
00:13:25,540 --> 00:13:27,876
你接觸到細菌的時候，

282
00:13:27,900 --> 00:13:30,356
保護你的不是你接種的疫苗，

283
00:13:30,380 --> 00:13:31,750
而是你的免疫系統，

284
00:13:31,750 --> 00:13:35,916
它產生了對這種細菌的抵抗力，
從而能夠殺菌。

285
00:13:35,940 --> 00:13:38,076
你就永遠不會感染這種細菌了。

286
00:13:38,100 --> 00:13:41,156
這和治療不同，對吧？

287
00:13:41,180 --> 00:13:42,180
說到治療，

288
00:13:42,180 --> 00:13:45,020
你會先暴露在細菌中，感染疾病，

289
00:13:45,020 --> 00:13:48,876
生病後你會服用治療性藥物，
比如說抗生素，

290
00:13:48,900 --> 00:13:52,140
這些藥物會殺死細菌。

291
00:13:52,780 --> 00:13:56,656
或者像我之前描述的，
你會服用緩解劑，

292
00:13:56,656 --> 00:13:58,156
來緩解症狀，

293
00:13:58,180 --> 00:14:00,876
但是並不從根本上治療疾病，

294
00:14:00,900 --> 00:14:04,236
只是服用緩解劑的時候
你會覺得好一點，

295
00:14:04,260 --> 00:14:06,196
所以你需要一直服用緩解劑。

296
00:14:06,220 --> 00:14:08,916
針對抑鬱症和創傷後壓力疾患──

297
00:14:08,940 --> 00:14:10,916
圖中顯示了人承受的精神壓力──

298
00:14:10,940 --> 00:14:13,556
我們只有舒緩醫學。

299
00:14:13,580 --> 00:14:16,076
抗抑鬱劑只能舒緩症狀，

300
00:14:16,100 --> 00:14:18,956
這就是為什麼基本上
你需要一直服用藥物，

301
00:14:18,980 --> 00:14:20,676
直到這種疾病結束，

302
00:14:20,700 --> 00:14:22,900
這一般也是病人生命結束的時候。

303
00:14:23,940 --> 00:14:28,156
所以我們稱這種
提升抗壓性的藥物「類疫苗」，

304
00:14:28,180 --> 00:14:29,716
就是說它像疫苗一樣，

305
00:14:29,740 --> 00:14:32,236
因為它們似乎有

306
00:14:32,260 --> 00:14:34,076
預防壓力的潛力，

307
00:14:34,100 --> 00:14:37,516
可以預防老鼠患

308
00:14:37,540 --> 00:14:40,300
抑鬱症和創傷後壓力疾患。

309
00:14:40,780 --> 00:14:44,220
而且，並不是所有的抗抑鬱劑
都是類疫苗。

310
00:14:45,300 --> 00:14:46,916
我們也測試了百憂解，

311
00:14:46,940 --> 00:14:48,300
沒有任何效果。

312
00:14:49,060 --> 00:14:52,076
如果我們把類疫苗應用到人類身上，

313
00:14:52,100 --> 00:14:54,676
我們可能就可以保護那些

314
00:14:54,700 --> 00:14:57,986
非常容易受到像抑鬱症
和創傷後壓力疾患

315
00:14:57,986 --> 00:15:00,836
這種壓力引起的疾病影響的人了。

316
00:15:00,860 --> 00:15:03,996
這些人包括急救者、消防隊員、

317
00:15:04,020 --> 00:15:08,156
難民、囚犯、監獄守衛、

318
00:15:08,180 --> 00:15:10,260
士兵等等。

319
00:15:11,220 --> 00:15:15,020
這些疾病有多大的規模呢，

320
00:15:15,620 --> 00:15:18,676
2010 年，這類疾病
給全球造成經濟損失

321
00:15:18,700 --> 00:15:22,540
約 2.5 兆美元，

322
00:15:23,060 --> 00:15:24,596
而且因為這些都是慢性病，

323
00:15:24,620 --> 00:15:27,836
經濟損失也會逐年增加，

324
00:15:27,860 --> 00:15:31,100
預計在未來的 15 年內
會增加到六兆美元。

325
00:15:32,460 --> 00:15:34,039
像我剛剛講的，

326
00:15:34,064 --> 00:15:38,140
舊藥新用是很困難的，
因為我們有先入為主的偏見。

327
00:15:38,860 --> 00:15:40,380
可利普索有另一個名字，

328
00:15:41,100 --> 00:15:42,300
氯胺酮，

329
00:15:43,380 --> 00:15:44,940
也被稱為

330
00:15:45,460 --> 00:15:46,876
K 他命，

331
00:15:46,900 --> 00:15:49,780
是夜店裡的娛樂性藥物，
也是被濫用的藥物。

332
00:15:50,540 --> 00:15:53,636
在世界各地仍被用來當麻醉劑使用。

333
00:15:53,660 --> 00:15:56,516
用在兒童身上，
我們在戰場上也使用它。

334
00:15:56,540 --> 00:15:59,516
它其實還是很多發展中國家
優先選擇的藥物，

335
00:15:59,540 --> 00:16:01,396
因為它不會影響呼吸。

336
00:16:01,420 --> 00:16:06,100
它也被世界衛生組織
列入最基本的藥物。

337
00:16:06,580 --> 00:16:10,140
如果我們最初是把氯胺酮
當做類疫苗研發出來，

338
00:16:10,820 --> 00:16:13,676
那麼繼續發展它的這個功效
就會很容易。

339
00:16:13,700 --> 00:16:17,556
但事實是，
我們要對抗自己的功能固著

340
00:16:17,580 --> 00:16:20,380
和思維定式等干預。

341
00:16:21,700 --> 00:16:25,556
幸運的是，
這並不是我們所發現的唯一一種

342
00:16:25,580 --> 00:16:29,020
具有預防疾病的類疫苗化合物，

343
00:16:29,700 --> 00:16:31,900
但我們所發現的其他的類似藥物，

344
00:16:32,780 --> 00:16:34,956
或者說是化合物，
都是從未被使用過的，

345
00:16:34,980 --> 00:16:38,596
必須要經過食品藥物管理局批准，

346
00:16:38,620 --> 00:16:42,196
批准不過的話，
可能永遠沒人有機會服用。

347
00:16:42,220 --> 00:16:43,876
即使批准過了，也會花費數年。

348
00:16:43,900 --> 00:16:46,156
如果我們想要很快能用的藥物，

349
00:16:46,180 --> 00:16:48,556
氯胺酮已經被管理局批准了。

350
00:16:48,580 --> 00:16:51,276
它很普遍，也容易買到。

351
00:16:51,300 --> 00:16:55,460
優化它會花費比較少的金錢
和比較短的時間。

352
00:16:56,380 --> 00:17:00,756
但其實，除了功能固著和思維定式，

353
00:17:00,780 --> 00:17:04,356
還有一個阻礙舊藥新用的因素，

354
00:17:04,380 --> 00:17:05,579
那就是政策。

355
00:17:06,179 --> 00:17:08,395
一旦一種藥物變得普及，

356
00:17:08,419 --> 00:17:12,155
並且不再受專利保護，

357
00:17:12,179 --> 00:17:14,516
製藥公司就沒有研發它的動力了，

358
00:17:14,540 --> 00:17:15,969
因為他們研發這種藥賺不到錢。

359
00:17:16,380 --> 00:17:19,500
這種情況不僅適用於氯胺酮，
也適用於所有的藥。

360
00:17:20,579 --> 00:17:26,236
儘管如此，在精神病學領域，
這種透過藥物預防心理疾病，

361
00:17:26,260 --> 00:17:30,156
而不是發病後治療的想法，

362
00:17:30,180 --> 00:17:31,540
是非常新穎的。

363
00:17:32,740 --> 00:17:37,796
也許 20 年，50 年，100 年過後，

364
00:17:37,820 --> 00:17:41,916
我們會回顧抑鬱症
和創傷後壓力疾患，

365
00:17:41,940 --> 00:17:45,156
像我們今天回顧結核病療養院一樣，

366
00:17:45,180 --> 00:17:46,380
它們也會成為歷史。

367
00:17:47,180 --> 00:17:52,420
我們的發現可能會開啟
心理疾病氾濫年代的終結。

368
00:17:53,380 --> 00:17:56,580
但是像一位偉大的科學家曾經說的，

369
00:17:57,900 --> 00:18:00,156
「只有蠢人才對一切都有把握。

370
00:18:00,180 --> 00:18:02,220
智者總會不斷猜想。」

371
00:18:04,044 --> 00:18:05,284
謝謝大家。

372
00:18:05,780 --> 00:18:09,846
（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