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情如何改變青少年對於性的想法

「免費、線上的主流色情產品，是青少年最有可能看見的類型，它完全是一種非常糟糕的性教育形式。」公共衛生研究者艾蜜莉 F. 羅斯曼說。她分享了她的使命－終結約會暴力和性暴力－如何引導她去創造出一個分析色情產品的知識課程，來協助青少年學習同意和尊重－並請他們對露骨的性產業媒體做出嚴謹、批判性的思考。

〔本演說含有成人內容〕

六年前，

我發現了某件科學家多年來
一直想要知道的事。

你如何吸引滿屋子中

無聊透頂的青少年們的注意力？

結果發現，你只要做一件事，
就是提到「色情」這個詞。

（笑聲）

讓我告訴你最初我是怎麼發現的。

2012 年，我坐在一間
滿是高中生的擁擠房間中，

他們是去參加個課後活動，
地點在波士頓。

身為當天的客座講者，我的工作

就是要鼓勵他們去思考

投入公共衛生的職涯
是多麼讓人興奮。

問題是，

當我看著他們的臉，

我看得出來他們目光呆滯，

他們已經充耳不聞。

即使那天我穿著自認為很酷的服裝，

也沒有任何幫助。

我就要失去我的聽眾了。

於是，成年活動工作人員的

兩者之一問道：

「你不是有做一些關於色情的研究嗎？

也許可以跟他們談那些。」

突然，那間滿是高中生的房間

歡聲雷動，大家互相擊掌。

我認為還有一些很大的噓叫聲。

一切都只是因為有人說了
「色情」這個詞。

事實證明，那一刻
是個重要的轉捩點，

改變了我和我專業使命：

找出終結約會暴力
和性暴力的解決方案。

那時，我已經投入十多年的時間

在處理看似很棘手的約會暴力問題。

美國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的資料顯示，

每年在美國，每五位高中生就有一位

會遭到約會對象
施以身體及／或性虐待。

在同樣的年輕族群中，

約會暴力比在校內的霸凌還更普遍，

也多過慎重思考想要自殺
或甚至抽電子香菸的人數比例。

但已證明很難找到解決方案。

我和一個研究團隊合作，

該團隊的宗旨是在為
這個問題找出新穎的答案：

造成約會暴力的原因為何
以及我們要如何阻止它？

當時我們所進行的一個研究項目

剛好涵蓋了幾個和色情有關的問題。

從我們的研究結果中，
發現了未預期的現象。

我們的樣本中有 11% 的青少女

據報說她們曾經被強迫或遭威脅

去做犯罪者在色情產品中
看過的性行為。

那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約會暴力要歸咎於色情產品嗎？

還是恰巧色情產品的使用者

更可能是處於不健康關係的那些人？

我藉著閱讀同儕審查的文獻，

和自己所進行的研究，
來調查、探討這些問題。

我想知道，年輕人看的
是哪種露骨的色情媒體、

觀看的次數、原因，

想知道我能不能拼湊出色情是否是

這麼多年輕人的約會關係
顯然不健康的原因之一。

我在閱讀時，盡量保持開放心態，

即使有很多社會大眾

對於這個議題已經自有定見。

我為什麼要對色情保持開放心態？

我是位訓練有素的社會科學家，

所以我的工作就是要保持客觀。

但，我也有所謂積極正面的性態度。

意思就是，我完全支持人們有權

享受他們自己覺得很滿足的
那種性生活和性行為，

不論是怎樣的，

只要得到參與各方的熱情同意即可。

即使如此，我個人
並不傾向去看色情片。

我看過一些，對我沒起什麼作用。

身為兩個即將踏入青少年小孩的媽，

我有我個人的擔憂，

擔心看色情產品
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

我注意到，雖然
有很多人會譴責色情產品，

但也有出於各種理由
而非常堅定捍衛著它的守護者。

在我的學術探索中，

我真的想要了解：

色情對你是有好處還是壞處？

它是在仇視女性，
還是能賦權給女性？

沒有單一個答案清楚浮現。

有一項縱貫性研究真的讓我很擔心，

該研究顯示，看了色情片的青少年

之後更有可能犯下性暴力的罪行。

但該研究的設計並沒有辦法
導出明確因果關係的結論。

還有其他研究，並沒有發現

青春期接觸色情產品
會和某種負面的結果有關。

即便如此，還是有其他研究
發現它和負面結果有關。

但我和其他專家談過，

要我針對色情選邊站，
我感到很大的壓力。

加入這隊或另一隊。

甚至有人告訴我，我心智薄弱

才會無法針對色情選出一個正確答案。

這很複雜，

因為有一個產業

是靠著觀眾對女性的迷戀
與幻想來賺大錢，

特別的是，不僅僅只是性行為，

還有被掐住、被塞住嘴巴、

被賞巴掌、被吐口水、被射精，

在性行為過程中不斷地
用卑劣的用語辱罵女性，

且不見得都有明確得到她們的同意。

大部分人會認同，
我們在這個國家中

有仇視女性、性暴力，
和強暴的嚴重問題，

而色情產品可能一點忙也沒幫到。

對我來說，有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超過一世紀之久，

反色情的立場都一直被用來當作

歧視男同志和女同志，

或有怪癖或戀物傾向的人的藉口。

一方面，我能理解為什麼

我們會非常擔心色情產品傳遞的訊息，

另一方面，

也能理解為什麼
我們會擔心過分控訴它。

在接下來兩年，

我去研究了我所能找到的
各種可怕、嚇人的主張，

都是關於大家第一次
接觸到色情產品的平均年齡，

或者它對他們的大腦
或性行為造成什麼影響。

我所得到的資訊如下。

免費、線上的主流色情產品，

那是青少年最可能會看見的類型，

它是一種最糟糕的性教育形式。

（笑聲）

（掌聲）

但它原本的目就不是要教導性教育。

它可能也不會馬上毒害他們的大腦，

或者將他們變成強迫型使用者，

有些倡導家會試圖
用上述這些說詞來說服各位。

只有很少數的人在年輕時
沒有看過色情作品。

到了十八歲時，

大學新鮮人中，
93% 男性和 62% 女性

都至少看過一次色情作品。

雖然大家會說

網路讓色情無所不在，

或基本上保證任何一個孩子

只要有智慧手機
就一定會看到色情片，

資料並不支持這種說法。

一項有全國代表性的研究
發現，在 2000 年，

十到十三歲的孩子中，有 16%

說他們在去年有看過色情作品。

到了 2010 年，那個數字增加了。

但只增加到 30%。

所以不是每個人都會。

青少年和性暴力犯罪的問題

並不只是因為色情。

事實上，一項近期的研究發現

青少年更有可能

在色情產品以外的
其他類型媒體上看到色情圖像。

想想看那些含有性暗示的電玩遊戲，

或者電視節目，
或者音樂影片（MV）。

它可能源源不斷地在強勢媒體中曝光，

而不是／不僅是色情圖像，

造成我們的問題。

單單把焦點放在色情產品
會帶來的潛在傷害，

可能讓我們無法看到更大的議題。

或者漏掉了約會暴力
及性暴力的根本原因，

這才是真正的公共衛生危機。

也就是說，就連我自己的研究

也顯示出青少年開始把色情作品

當作性教育和知識的來源。

那是因為他們無法在其他地方

找到可靠、真實的資訊。

美國只有不到一半的州

要求學校要教性教育，

包括如何預防強迫性行為。

在那些州當中，又只有不到一半的州

會要求呈現出來的資訊
具醫學的準確性。

所以，在波士頓的
那個課後活動方案中，

那些孩子真的想要談談性，

他們真的想要談談色情。

比起約會暴力或性暴力，

他們更想要談談那些議題。

所以，我們發現，

我們可以用上健康關係教育的名義，

來談論所有那些相同的主題，

比如，性同意的定義是什麼？

或你要如何知道在性行為
過程中你已經傷到對方了？

又或者在調情時的健康界線到哪裡？

我們要討論上述所有這些主題時，

都可以用色情當作起始點，

開啟我們的對話。

這有點像是成人會
給孩子像是布朗尼的點心，

但他們會偷偷把櫛瓜
或有益健康的東西放在裡面。

（笑聲）

我們能和孩子們談

健康、有助益的內容，

但把這些都包裝在一個

他們會想要去談論的對話當中。

我們也有一個無預期的發現，

那就是有一種很棒的方法，

可以和青少年來探討色情。

那方法就是，

確保談話都有科學根據。

承認對於色情所帶來的影響

我們已知和不知道的部分。

談談可能會有混雜的結果，

或已進行的研究中存在的缺失之處。

邀請青少年成為色情研究文獻

以及色情產品本身的重要消費者。

那真的符合青春期的發展。

青少年喜歡質疑事物，

他們也喜歡受邀為他們自己思考。

我們透過實驗瞭解到，

在教導學生們同意、尊重和色情時，

試圖用恫嚇的方式
灌輸青少年某種觀點，

或強迫他們接受單一面向的色情論點，

不僅大概行不通，

同時也沒有以身作責，
示範我們希望他們能學到

帶著尊重且雙方皆同意的態度行為。

我們的方法稱為色情產品知識，

它的重點在於，
在我們所知的範圍內，

鑒於證據不斷改變的基礎下，

盡可能呈現出色情產品的背後真相。

當別人聽到我們安排
十八小時共九堂課

來教導青少年分析色情產品的知識時，

我想，他們若不是認為
我們是要孩子坐下來，

試圖教他們如何看色情片，

其實我們不會這麼做，

要不然就認為我們是
反色情活動團體的人，

在試圖說服青少年，

色情片是影響健康的頭號敵人。

我們也不會這樣做。

我們的秘密成份是：
我們不會評斷。

我們不認為年輕人應該看色情片。

但，我們希望他們如果
真的看到了色情片，

首先要能夠做出批評性的思考。

我們發現，

根據全美各地和其他地方

對課程和訓練的需求量來看，

我們發現其實有很多父母和老師

都真的想要針對色情，

跟青少年做更細微、更真實的對談。

我們接到的請求，
從猶他州到佛蒙特州、

到阿拉巴馬州、到夏威夷。

所以，在那課後活動專案中，

我看到的是，從我們
提到「色情」一詞開始，

那些孩子已經開始你來我往，

談論他們想要和不想要
在色情片中看到什麼，

以及在性愛的過程中
他們想要和不想要做什麼。

也談到怎樣是貶低女性，

或對男性不公平，或有種族主義，
所有這些都有談到。

他們還有一些很精湛的論點。

這些正是身為預防暴力活動家的我們

希望他們能夠去談論的主題。

身為老師，可能有一天
我們離開教室時，會想：

「真悲哀，我們班上有一個男孩

認為所有的女性都是
從肛交產生高潮的。」

可能下週我們離開教室時，會想：

「我很高興我們班上
有一個同性戀孩子說，

在色情中看到他的性向被描繪出來，

救了他一命。」

或：「我們班上有一個女孩，

她說對自己身體的觀感
覺得變好許多，

因為她在比較溫和的色情片中
看到和她身材一樣的人

被當成渴望的對象。」

這是我發覺自己扮演
預防暴力的活動家的時候。

我發現自己會去談論、研究色情。

雖然，如果人生中凡事都
非黑即白就會容易許多，

我在和青少年探討色情的對話中，

發現他們持續參與這些對談，

因為我們讓他們盡力解決
這些複雜的問題。

且因我們忠於科學的事證。

這些青少年還不是成人，

但他們生活在成人的世界裡。

他們已準備好做成人的對談了。

謝謝。

（掌聲）